第 1 章 第一章(1 / 2)

阮景已是第二次修這塊電子繪板了。

店裏空調開得很足,前一秒飽受烈日摧殘的阮景打了個噴嚏,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老板叼著煙無精打采地查看了片刻,噴了手中半殘品一口煙霧:“已經修過一次了吧?”

繪板是前年出的新款,屏幕上的保護膜久受摧殘,滿身傷痕,周身也在日積夜累的使用下稍舊無光,但保護膜下的液晶屏還是嶄新的。

要不是上學期期末搬校區時不小心摔啞了,依阮景對它的愛惜程度,就算日夜工作,也可以再壓榨個幾年。

老板拿過抹布把繪板上粘著汗珠的指紋擦去,誠心建議:“修是還能修,但三番五次修有些劃不來,花的錢再添上點能買個新的了。”

電子產品的更新換代快,買這款繪板時需要省吃儉用一點點挪出閑錢,現在靠阮景雞零狗碎的稿費買個新的或者更好的,已經不難了。

阮景聽了卻沒猶豫,掏出錢夾付押金:“那辛苦您了,這板子我用慣了,能修就修吧。”

老板也不和送上門的生意過不去,起身去找工具箱,對阮景的勤儉打趣道:“小夥子,我看這是哪個小姑娘送給你的吧,這麼舍不得換喲。”

阮景聽到調侃笑了起來:“怎麼,老板能看在這個份上算我便宜點?”

起先無精打采的老板總算笑出了點奸商的味道:“錢都付了,便宜是沒門兒了,送你張膜吧,看你這張膜舊得……”

阮景道謝,與老板約定了取貨時間,交換了聯係方式方便通知,才推門離開。

一瞬間,夏日午後的燥熱又把他洶湧包裹起來,好在街道兩邊的樹木高大遮天,鋪下得以暫避的陰涼。阮景衝街對麵的人招招手,一個男生舉著兩隻冰棍噠噠跑過來。

這大學城的商業街上,返校的學生零零星星散在四周,此時離開學還有一周,街上也沒有往常熱鬧,有的店鋪更是幹脆沒開。

阮景的學校有兩個校區,之前入學時的新校區遠離市區,雖然設施煥然一新,但偏僻的地理位置很大程度地限製了大學課後的娛樂生活。後來在學生的反複提議下,學校也決定在大四畢業生離校後,把一部分學院搬回主校區。

阮景家就在本市,上學期期末從老校區搬新校區,東西還堆在新宿舍沒來得及整理,自己也需要從家裏帶一些到宿舍,為了避免收拾家當和開學各事宜撞個措手不及,阮景提前了一周回學校,順道修一修被自己一失手摔壞的板子。

正好高中時的哥們兒林白複讀了一年,也考上了這片大學城的學校,就把阮景約了出來逛逛這一帶,提前熟悉下環境,於是有此一聚。

阮景接過冰棍,鋪天的燥熱讓他有些頭暈目眩,濾下樹梢鋪在人行道上的光斑格外耀眼,刺得他眼睛一陣生疼,忙挪過眼沒去看。

林白熱得耷拉著眉眼:“怎麼樣,板子還能搶救下嗎?”

“送急診去了,醫生建議節哀順變,我堅持要搶救一下。”前一刻的耀眼光斑在阮景的虹膜上留下了一塊塊碎黑紗般的陰影,晃得眼前甚至腦子一陣暈眩,耳鳴也尖銳響起……

舔著冰棍的林白表情一僵,緊張得冰棍都差點掉了:“……臥槽,景……景哥!?你沒事吧……”

耳邊尖鳴尾音還沒散,阮景在突如其來的昏沉裏懵了懵,後知後覺摸了一把鼻前,一觸一片血,他皺了皺眉,把冰棍的包裝紙又合上,塞給一旁的林白,抬眼才發現對方正一臉看將死之人的震驚。

阮景:“……天熱上火,別大驚小怪。”

隨後從包裏翻出紙巾。

林白不幹了,他與阮景朋友多年,知道這人在作息上根本不懂什麼叫自律,和畫畫死磕時更是忘了時間,壓根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尤其高中畢業後的這一年來。

於是他拽著人,不由分說就往一家就近的診所鑽:“你平常作息就不規律,這個假期每天放飛自我地熬夜,沒猝死算你命大。”

阮景耳裏嗡鳴尤有餘波,一直往外冒的鼻血也沒有止住,把潔白的領口染了個觸目驚心,他也沒掙紮,至少去簡單處理一下,清洗下領口也好。

阮景安靜坐在診室裏,看著一道玻璃牆之隔的林白急匆匆去找醫生,室內略低的溫度讓他有些出神。高考前每天晨跑換來的健康體格,已經被極其不規律的作息消耗殆盡了。

就像現在,燥熱天氣裏稍微流了點血,就讓他腦袋昏昏沉沉。

於是他看到剛好與林白錯開,轉進屋子的那個白色身影,第一反應是自己眼花產生幻覺了。

那人一身白大褂,逆著光的身影挺拔修長,他進診室見到自己,腳步也頓了頓,才繼續走過來俯身檢查。

指尖是溫熱的,處理血跡時不時碰到自己的麵頰,留下真切的溫度。

阮景的反射弧遲鈍地跑完全程,才意識到這不同於以往半睡半醒間的迷夢。

這個人真的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