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夾雜在漫天的雷雨中,兩聲微不可聞的叩門聲驀然響起,換作旁人可能就忽略了過去,然而王瘸子卻聽得異常清晰。
這樣的天氣裏傳來這樣的敲門聲本是件詭異的事,然而他並不驚訝,依舊維持著半躺的姿勢,聽那敲門聲在雷雨中又一次不急不緩地響起。
“叩叩——”
王瘸子心下一歎,知道該來的總是躲不掉,這才穿好了鞋襪,趕走了一直徘徊的大公雞,拄著根奇奇怪怪的拐杖去開了門。
饒是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早就算到今日,看到門外人的瞬間也不由心生驚異。
那是個嬌滴滴的女娃,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一身白色狐裘襯著小臉越發白皙,眉眼精致,嘴角微微上翹,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你甜甜地笑起來要一串糖葫蘆。
這樣的女娃應當在嚴寒冬日捧著手爐與公主小姐討論詩詞歌賦,而不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裏出現在偏遠山村。
怔忡間少女頭上的步搖被風吹得輕撞了一下,叮咚的聲音比驚雷還響地震在王瘸子心間,他當下斂了心神,側身引少女進門。
離得近了王瘸子才發現,少女從頭到腳竟滴水未沾。
少女進門也不客氣,略過王瘸子,徑自去到桌子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也不嫌棄這裏與她這一身極不相稱,一番牛飲才爽快地打了個小小的嗝。
把茶碗放下,她這才轉過身衝著王瘸子笑笑。
“先生居所太過遙遠,我這一路都未敢停歇,失禮之處還請先生莫怪。”
她一笑眉眼彎的像個月牙,方才失禮的舉動由她做出來倒顯得嬌憨。
王瘸子連忙行了個禮,“姑娘折煞了,該是王某謝過姑娘不嫌棄才是。”
這話顯然小姑娘愛聽,她揚起唇滿意地點點頭,身子一轉坐在了屋子裏唯一的椅子上。
王瘸子依舊恭敬地站在一旁,這樣年歲的人對著一個小姑娘如此恭敬並不合理,然而兩人都不覺得有錯,小姑娘受起禮來也是泰然自若。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
&"三年之期已到,王先生可還記得與我主人的約定?“
王瘸子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卻又不得不答。喵喵尒説
“自然記得。”
“如此甚好。”
小姑娘對這答案很是喜歡,邊點頭邊笑彎了眉眼。
“隻是……”
王瘸子躊躇著,並不與小姑娘對視。
“隻是王某來此三年,與村裏人實屬有了些交情,不知可否允我明日與村裏人告別?畢竟……”
“自是不行。”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王瘸子倉皇瞟了一眼,這才發現這姑娘不笑時單看眉眼竟滿是涼薄之意。
她身子微微前傾,漫不經心地抬起下巴看著這個坡腳的男人。“我主人說是今日,那便是今日,你還要他等你不成?”
此話一出,王瘸子心下一緊,拐杖都跟著微微顫抖,急忙拱手彎腰,是個臣服的樣子。
“不敢不敢!姑娘稍後,王某這就隨姑娘離開!”
她這才滿意地坐直了身子。
小姑娘方才催得急,王瘸子收拾好後卻好像突然對桌上的紋理感了興趣,也不怕弄髒這一身白裘,專心致誌地趴在桌上研究起來。王瘸子心下焦慮,麵上卻絲毫不敢顯出來,隻盼這小祖宗是去是留給自己一個痛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姑娘才怏怏地開口。
“王先生不愧是能和主人做交易的人,當真沉得住氣。”
王瘸子匆匆抬眼複又低下,隻覺脊背一陣涼意。
他不答話,小姑娘低頭想了片刻,抬起頭時又有了笑模樣。
“我方才想了想,主人對我最為偏愛,晚回去一時片刻想來也不會怪罪,王先生來此三年難免有些感情,想同朋友告別也是情理之中,我若不應倒顯得太過苛刻。”
王瘸子有些茫然,著實是不明白這丫頭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謹慎地沒有開口,隻聽那小姑娘繼續道。
“恰好我也難得出來,便在先生處小住幾日,想來先生應是不會介意吧?”
“……”
外麵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這樣的安靜下王瘸子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要溢出來,他幾次想開口,卻又找不到言語,最終隻能囁喏出兩句男女有別怕是不便。
小姑娘又是甜甜笑開。
“先生不用擔心,便稱我是遠方親戚即可,至於住處嘛,我聽說那李嬸膝下無兒無女,自己住著甚是寂寞,想是不介意我去叨擾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