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著指尖上的水漬,天上自由發現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大顆大顆的眼淚,如同斷線的透明珠串,從淺灰色的湖泊中不停流出。
少女哭得很安靜,偶爾溢出的輕聲嗚咽,就像是對下方石室內,男人最後一聲銀鈴輕響的回應,壓抑地讓人心髒發疼。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
抬起手腕,將手背掩蓋在雙眸之上,她試圖讓眼淚停下,卻怎麼也辦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絲微光透過少女纖細的指間間隙,溫柔撫過濕濡的羽睫,她才緩緩鬆開手,隔著眼底的水光看向光源處。
一座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空蕩本殿之中的暗紅佛龕。
佛龕裏,朦朧的燭火靜靜燃燒,一把長短與她前肘相近,漆黑纖薄的短刃,被安靜地呈放其上。
是村雨。
天上自由垂眸,虛空握了握自己的掌心,那裏一直都是空無一片,村雨似乎從未和她一起進入過手指幻境。
走上前,她伸出手輕碰上蟄伏的黑刃。
本以為會像之前一樣,越過虛影觸碰上一片虛無,但沒想到入手的是一陣沁人的寒涼。
她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半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隨著她的動作,宛如鬆杉掛露般滴下,讓她的視線變得清明了一些。
摸得到,是真正的村雨嗎?
握住刀柄,天上自由將黑刃從佛龕上拿了起來,漆黑的刀身在若隱若現的月色下,在少女被眼淚衝刷的清透幹淨的眼底,落下淩冽刀光。
與此同時,她眼中本殿的模樣開始變化,昏暗褪去,一襲暗紋和服的高大男人側對著她,露出的半張臉在月色下,顯得冷厲又傲慢。
兩麵宿儺!
劫後餘生般的喜悅從少女心底泛起,天上自由抬腳就想往男人身邊趕去,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還是那種無法觸摸的幻境嗎?
唇畔的梨渦慢慢隱去,天上自由失落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離她幾步之遙的兩麵宿儺,一眨不眨。
男人現在的穿著模樣,似乎更接近她還在的那段時期。
猩紅的眼瞳中,是化不開的冷漠。但更多的,還是她格外熟悉的不將任何人放於眼底的狂妄。純黑的暗紋和服後,是用同色係腰帶打出的蝴蝶結,垂下的兩條飄帶,會隨著男人的動作輕微晃動,看起來莫名有幾分可愛。
他手中也握著與她手裏一樣的漆黑長刃。
隻不過在她手裏還算得上纖長單薄的淩厲黑刃,在男人修長的手中,顯得嬌小了不少。
好奇怪。
天上自由皺眉,仔細打量著他手上的咒刃。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外表,但她就是覺得莫名有些差距,少了那種物似主人形的凶殘味,也全然沒有那股睥睨天下的戾氣。
不是村雨?
少女眨了眨眼,目光在兩把刀之間來回比對,滿眼疑惑。
或者說,是未完成的村雨?
忽然,前方的兩麵宿儺將手中的黑刃對著月色半舉,銳利的刀刃反射月光,寒光凜冽。
男人猩紅的血眸掃過刀刃,唇角揚起漫不經心的幅度,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中,將漆黑的刀尖毫不留情地插入心髒。
!!
天上自由見狀,貓眼瞬間瞪圓,無法動彈的她,隻能原地著急道:“你在做什麼?!”
她當時的要求,隻是喝醉酒了隨便說說而已,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她的話剛說完,就見兩麵宿儺不在意地將半截剩在血肉外的刀柄,緩緩推入心髒,刀身整個瞬間將男人的心髒徹底占據。
少女陡然失語。
片刻後,沾滿心血的刀刃被兩麵宿儺從心髒抽出,殷紅的血液在漆黑的刀身上漸漸組成猙獰的饕餮紋,最後沉入刀身。
仿佛被注入了靈魂一般,之前木訥沉默的短刃,頃刻拉長,渾身強悍的戾氣與傲慢,和握住他的男人如出一轍。
天上自由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終於明白了村雨為什麼會對她這麼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