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即使是被人們有意或者無意遺忘的,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場,也有晴空萬裏的時候。
假若真的有神明存在,從天上看下去,看到這裏無邊無際的垃圾堆成的小山,一定會失望的移開目光吧。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感慨人類可怕的適應力,在那些垃圾堆裏,竟然有著近千萬的住民,相當於一個國家的人口。
至於這個極為閉塞的特殊“國家”與其他國家有什麼區別,沒有多少人會關心。
他們隻知道,這裏叫做“流星街”。
“外地人?”流星街某間屋子裏,一個男人端詳著手裏的金戒指,“這個的確是真的,你確定……沒有了?”
“看樣子是沒了。”在對麵垂首表示順從的男人說,“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到這裏來的,但確實是隻羊羔。”
當地人“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這是世界上無論何地都會有的現象,要是能碰上特別沒頭腦,又有錢的家夥,那就是難得的羊羔了。
他是普通的底層階級人員,每天老老實實做著重複的垃圾回收工作。
在司空見慣的垃圾堆中,他看到一個生麵孔。
是一名黑色頭發的少女。
少女正在四處張望,已經更早發現了他,主動向他走來。
沒有麵對陌生人應有的警戒,少女的臉上,是常年生活在垃圾堆中的人們不可能有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和今天難得的藍天一樣清爽,“唉,終於見著活人啦,這裏的垃圾場可真大。”
這裏的垃圾場?
不明現狀的外人才會這麼說。
這整個“國家”,本身就是個巨大的垃圾場。
“唔,怎麼說呢?我遇到了一點麻煩。”她比男人矮一個頭,於是仰起臉,與頭發同色的圓眼睛,透著幾分天真,“不小心把衣服弄破了,這樣子不方便到處行走,可以拜托你幫我買一件衣服嗎?”
她的衣服有數處破損,像是打鬥過的痕跡。
垃圾堆裏出現屍體並不可怕,活著的人最可怕,男人謹慎地保持距離,揣摩著少女的來曆。
“錢的話……”她拿出口袋裏的錢包。
“這個錢,‘這裏’用不著,和廢紙沒區別。”男人拒絕了她手上的紙幣,“如果是‘中心區’,說不定可以,不過那裏太遠了。你有別的值錢東西用來代替嗎?”
“唔,刷卡也不行嗎?”
“不行。”
少女天真無邪,一副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樣子,男人不禁動了別的心思——這恐怕是隻難得的羊羔。
羊羔不愧羊羔之名,在身上翻出了一枚金戒指,“唔,要說值錢的,隻有這個了。”
黃金是好東西,在世界上無論何地都能當硬通貨。
“沒有別的了?”他壓抑住高漲起來的情緒,放緩了音調,諄諄善誘。
少女長相平平,毫無特點,一般人轉眼間就會忘記她的容貌。
這枚戒指,比她本人的價值大得多。
再說人口生意也不是隨便能做的。
確認過少女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男人叫少女在原地等候,就帶著戒指離開了——其實是拋下她不管了。
以上,是銷贓行動敗露的男人向自己的上級交待出的事實。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吃獨食沒那麼容易。
“那她現在在哪裏?”上級的男人嘴角上揚,口氣不容置疑,“在其他人下手前,一定要把那隻小羊羔找到,這是屬於‘我們’的獵物。你說對吧?”
“是,是的。”
此刻,他們口中的獵物被一個正中額頭的易拉罐砸到,“中了!”
在原地等候多時的少女,因為無事可做,靠在附近的廢棄衣櫃上睡得正香,“唔……”
“呀!”“哇哇哇!”“屍體、屍體動啦!”“逃啊!”
砸易拉罐的小孩及其同伴們一哄而散。
“真是的。”少女看到地上還有兩個沒見過的易拉罐,應該是之前沒能砸中她的。
撿起那兩個易拉罐和砸中自己的那一個,她連續擲出三個易拉罐,分別砸中跑在後麵的三個孩子的後腦勺。
“嗚哇哇哇!”“可惡!”“反擊!”“喔!”
這些孩子掉轉頭,不甘示弱地進行圍攻。
本以為少女和看起來一樣弱小,但小孩終究敵不過大人,這就是年齡和體格的絕對差距。
“哼~”獲取壓倒性勝利的少女有些得意,抬頭望了望太陽的高度。
那個人去了挺久還沒回來,難道我是被騙了?
少女總算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枚金戒指就當作是不小心弄丟的吧,後悔也沒用啊。
“順便問一下,這是哪裏呢?”少女在其中一個小男孩的跟前蹲下來,笑眯眯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