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玉從未想過,他這一生,竟會如此短暫而倉促地結束。
滿十八歲生日這天,在這個初雪飄落的冬日,他被一個高空墜落的孩子砸中了腦袋,鮮血橫流地倒在了地上。
彌留間,他恍惚看著溫熱的鮮血在眼前蔓延開來,腦海裏那些酸苦辛甜的過往一一閃現,耳邊,仿佛又傳來了溫奶奶慈祥溫暖的聲音——
“小玉,等你以後攢了錢,想給自己送什麼禮物啊……”
他……不知道……
自八歲那年後……他就再沒有給自己送過禮物了……
漣玉出生在華國東北十區核心區域的醫院裏,一個月後,又被遺棄到了一處偏遠小鎮的福利院裏。
沒有人過來追究,因為他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被遺棄這個破舊福利院裏的孩子們,不是身體殘缺,便是智力低下,普遍沒有自理能力。
而這些孩子裏,有身患先天疾病的Beta,有肢體殘缺以後無法參軍的Alpha,漣玉,卻是裏麵唯一的一個Omega。
一個因生理殘缺,沒有生育能力的Omega。
仿佛被世界遺棄了的緣故,除了不能生育這個缺陷外,他的臉上還生有紅色胎紋,讓人第一眼望去,便會下意識地別開眼不再去看,即便,他有雙讓溫奶奶誇讚不已的湛水眸子。
這兩樣殘缺,便是漣玉在這個世界上的原罪,被人遺棄,屢遭歧視的原罪。
為了改變命運,從小自學的他想要考到公立福利職高去學化妝手藝,唯有那樣,他才能在幾乎不花錢的情況下,用化妝品來遮蓋胎紋,從此解下口罩遮掩,好好出現在別人麵前,不再遭受那些異樣的目光。
於是漣玉一邊幫忙照顧福利院的孩子們,一邊在這個庇護所裏熬夜學習,終於等到了錄取通知書。
然而一切希望在十四歲的那年冬天,被徹底打碎了。
庇護所的天,塌了,院長溫奶奶,這個照顧了漣玉十四年的和藹老人,走了。
當時漣玉站在冰冷的墓碑旁,渾身發顫地送走了老人,然後,帶著一連串衣服破舊的孩子回到了他們的“家”,茫然地等待新院長的到來。
但新院長卻沒有來。
沒有人願意接手這家殘破老舊的福利院,和幾個身體殘缺智力低下的孩子。
於是那個寒風刺骨得冬日,還未成年的他不止失去了支撐他的人,還必須站起來為更小的孩子遮風擋雨。
躲在角落裏狠狠哭了一場,漣玉抹去眼淚,放棄學業留在福利院裏,照顧起了這些孤苦無依的孩子們。
這一照顧,就又是四年。
當十八歲生日悄然到來,他們被突然出現的人們告知,這裏要做其他用途了,今天要送他們去新的福利院。
於是,茫然無措的漣玉帶著同樣惶然的孩子們,跟著大人們到了新福利院。
再然後,漣玉在眾孩子的哭聲中又被趕了出來,因為他,已經成年了。
當那些成長在各區中心地帶的Omega成年時,家人們會為他們準備好抑製劑,再三囑咐有關發情期的事,而他,卻因為生理殘缺,沒有發情期,自然不會引起騷亂,所以,也不用再被救助了。
就這樣,迎來成年的這一天,漣玉戴著口罩,披散著長發遮掩住眼周的紅紋,瑟瑟發抖地走在大街上。
當時他還在想著,沒關係,他會做飯打掃,能照顧孩子,又沒有發情期,可以去公務員社區試試,看看能不能找份不嫌棄他外貌的住家保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