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其他人是從“一”到“二”,江淮是從“二”……就是“二”了,沒有“一”。
他沒有那種濃烈的情緒,不會崩潰大哭,不會放生大笑,不會無意義地調皮搗蛋——
他可以進行三五個小時的枯燥拚裝工作。
——江施霖和保姆都以為江淮是找到了“喜愛”的玩具,所以並沒過多在意。
可慕寧卻是盯著江淮“玩耍”的,她注意到了,這孩子三五個小時內,並沒有做出什麼無效行為。
他簡直是個吃苦耐勞的老工人,又像是玩具上的精密零件本身,從不會出錯。
一般人的確不會發現這點異常……
然而當時四歲半的江淮遇到了同樣“無聊到”能盯著一個孩子玩玩具盯上一下午的慕寧。
那時候慕寧就覺得:“有點……意思。”
她前往別墅的日子變多了。
而這個巨大的玩具,江淮本來半年前就可以拚好,在慕寧的“搗亂”下,他拚合的速度變慢了。
她還完成了許多壯舉——
她成功地像個惡毒的壞阿姨一樣,把這小孩欺負哭了。不過他依舊不會嚎啕大哭,隻會靜靜流淚。
她通過撓癢癢的方式讓江淮看到她要來抱他就形成條件反射,立刻往爸爸的腳邊縮,知道躲無可躲。
在她的死纏爛打下她得到了小朋友的一個晚安吻,雖然他滿臉不情願。
……
不過就算這樣,江淮還是把巨型積木拚了起來,之後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慕寧自己都沒意識到她鬆了口氣。
拚好的懷表被放在露台,江施霖似乎並不明白慕寧的隱憂,不過好在後來江淮沒要什麼新的玩具,看起來也更像個正常的小孩了。
慕寧還發現江淮擁有了“恐懼”這樣的情緒,那之後她欺負小朋友的日子就變多了。
也經常到別墅來。
——直到今天。
她一路上表現得很自然,給身旁的孩子解釋周圍的東西,就像是對待一位客人。
可分明她才是別墅中的客人。
在發現無法離開別墅後,慕寧莫名地想到了那個懷表——即使孩子其實已經有幾個月沒有去看過它了。
當她帶著這個孩子走到懷表麵前時,對方露出的驚訝神色不似作假,好像真的沒見過這種東西——可他分明用了一年的時間把所有零件拚合完畢,對於一個現年五歲的小孩來說,相當於他有自我意識以來,就在進行這個工作。
仿佛使命。
仿佛責任。
慕寧又看了小孩一眼,摘下自己的腰包攥在手中,狠狠地向正前方砸過去。
在她的包碰觸到巨型懷表時,慕寧感覺自己整個人“嗡”地一下,腦海一空,周圍的空氣都隨之震動一瞬。
當她清醒過來,就注意到孩子摟住了她的腰,抬起一隻手,做出防護般的姿勢。
而麵前的懷表還在“嘀嗒”“嘀嗒”地響著。
“媽媽,”抱著她的孩子聲音也悶悶的,“不用再……不用打了……”
他小聲說:“那是我。”
他又重複一遍:“這個……這是我。”
在碰觸到這東西時,係統終於慢半拍給了回應【這個懷表似乎是你能力的一部分,意念的延展,規則的化身,不建議損毀】,而江淮也知道了,慕寧的猜測沒錯,她的思路也沒錯,但副本是江淮創造的,所以Boss就是江淮,而毀掉核心自然需要毀掉“江淮”。
江淮此時也懶得去思考這種發展與園長是否有關係,他此時還陷入“我的一部分不是人”這樣的思緒裏走不出來呢。
慕寧一愣。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半跪著把小孩抱到懷裏,顫抖著手輕拍他的肩膀,幾次想要阻止語言,又失敗了,最後,她隻聽到自己問:“淮淮……”
“你是從未來回到這裏的嗎?”
他沒有說話的毛病了,交流起來並無障礙,他總是下意識地叫自己“媽媽”,他看上去很信賴自己,他說“如果沒有希望”,他對房子很熟悉,卻不清楚具體擺設和玩具的由來……
江淮把下巴擱在慕寧的肩膀上,半晌,輕輕地“嗯”了一聲。
抱著他的女人接著說:“這裏並不是真實的,我也不是真實的……對嗎?”
隨著她這句話問出口,天空突然沉下來,列成一塊一塊,而地麵就像是沼澤一樣,所有物品都軟化了,顏色混合到一塊,隻有一旁的積木懷表和他們兩個人一動不動,懷表滴答滴答地響個不停,江淮抓緊了慕寧的衣襟。
他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