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翻過去嗎？”
譚念遠踩在石頭上扭頭問他。
仰頭望著院子裏的牆，他從來不知道牆這樣高。環視周圍，看到一個半人高的大花盆，裏麵的花枝上攢滿了粉色碩大的花朵。
“我爬得上去。”他回答。
跑過去環抱花盆，費力挪到牆邊，他扶著牆，踩到花盆邊緣，順利攀到圍牆邊緣。
牆外停著一輛車，秦叔正在往裏麵搬行李箱，有好幾個，媽媽站在車邊和爺爺說話。
爺爺回過頭看見牆邊探出的人頭，頓時麵色生冷，他指著這邊，媽媽也看過來。
他腳底一滑，摔了下去，混亂之中隻聽一聲響，他頂著一頭土爬起來，爺爺站在門邊滿臉嚴肅看著他，譚念遠老早一溜煙跑到了爺爺身後。
奇怪的是爺爺沒罵他，他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牽著譚念遠走了。
媽媽走過來對他說走吧。
他問媽媽去哪裏？
“去外婆家。”媽媽說。
飛機劃過藍天，雲在下麵，走了很遠的路，最後那輛大巴車很臭，一路上媽媽一直抿著嘴，沒跟他說話。
這是他第一次到外婆家。他叫外婆，外婆拉過他的手，溫柔地摸他的頭，帶著他進屋，她卻沒和媽媽說話，媽媽一言不發站在門外。
他被帶著往屋裏走，回頭看媽媽，媽媽提著包，對他揮揮手。
她對他說：“好好聽話。”
他問外婆他媽媽怎麼不進來，外婆隻是說：“她是別人家的人了，進不了這個門了。”
他不懂，但是很喜歡這個新地方。
外婆家在山上，有兩層，他的房間在二樓，一推開窗戶就能看見大海。他從來沒見過海。
外婆對他很好，每天給他坐好吃的，他喜歡吃魚，於是每頓飯都有不同的魚。
外婆教他吃魚不能翻麵，不然就會翻船，他喜歡吃魚尾，外婆不讓他多吃，說魚尾吃多了，做事就會像魚尾巴一樣擺來擺去。
他開著滑板車，從山頂溜到山腳，一路彎彎繞繞，他總能很好地掌握平衡，剛開始的幾個月他一個人玩，滿山跑，外婆說他像個野猴子。他開心極了，完全沒想起遠在另一邊的家。
有時候晚上外婆會接到電話，她總是會看他一眼，然後才對電話那邊講話，她說都好什麼都好，不缺東西也不缺錢。
其實他知道外婆身體不太好，吃飯前總是要先吃很多藥，但她從不在電話裏說。
開心的日子沒持續多久，要去學校了。
他從小就不愛去學校，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但是到學校第一天，他發現這裏的同學好像和以前的不一樣。
第一天上課就有人遲到，老師罰那個人站在教室門口，男孩委屈說他爸昨天帶他出海，風太大了沒趕回來，所以才遲到了。
老師聽了讓男孩回到座位上，他走到最後一排，坐到他旁邊。
他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塑料大瓶子，瓶子有孔，裏麵裝了許多彩色的小魚。m.X520xs.Com
男孩跟他說他叫韓冬，家裏有個大漁場。
他有了新學校的第一個朋友。韓冬每天上課都會帶新玩具，老師說的方言他有時候聽不懂，兩個人就縮在最後一排玩。
期末考試他考了一個很差的成績，外婆拿著試卷咳個不停，但是沒罵他，晚飯還給他做了好吃的紅燒魚。
外婆對他最好了。他心裏想，比媽媽對他還好。
這個時候他才想到媽媽，他一點也不想回去那個家，他在這裏很開心。
一個下午，放學之後他去韓冬家玩，玩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韓冬媽媽留他在他家吃飯，雖然眼饞他家一桌子菜，他還是想回家。
走到山腳下，一輛救護車擦過他身邊直往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