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官兵壓著犯人匆匆而過,看他們前進的方向,應當是去往六扇門那邊。
由於押解的人實在太多,本來寬敞的道路立刻顯得有些狹窄了起來,孟瑾棠與檀無欒沒急著趕路,略略避讓了一會,耐心等待人群過去。
幾個官兵好奇地看了她們一眼——本地百姓很少有在城中騎馬的,但看這二人謙遜的做派,又不似江湖豪客,那多半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小輩。
受到劉丞相事件的牽連,城內雖然一派蕭瑟之意,但許多店鋪依舊按時開張,比如邊上的茶館,孟瑾棠跟檀無欒距離茶館有十來丈遠,然而茶館內的聲音,卻依舊清晰分明地落在了兩人耳中。
茶館中客人寥寥無幾,無所事事的跑堂正趴在櫃台上,跟邊上的熟客聊天來打發時間。
其實建京中的許多店鋪為了避免麻煩,各自拜了山頭,定時上供以求庇護,這家茶館就跟六扇門的一位大人有關係,那位大人與劉丞相沒什麼往來,他們也就幸運地躲過了此次風波。
跑堂看著那群押著犯人的六扇門官兵,一時間大起唏噓之意。
“那些朝廷上的大人們,這次可算是倒足了黴了。”
熟客聞言,也跟著低聲抱怨了幾句,說這幾日,幾乎每天都有人被推出菜市口斬首,抄家更是抄得人人自危。
“你莫看六扇門這般威風,他們也栽了好些人下去。”
雲州的諸向武、諸向文兩兄弟本在六扇門中任職,其中做弟弟的被兄長殺害,做兄長的,又死在了寒山派少俠“秋露白”的刀下,他們為官多年,總也有些人脈,六扇門裏更是有好幾人因為受到他們的牽連,被免官罷職,捉拿下獄。
熟客跟跑堂竊竊私語,表示名義上的罪名歸名義上,但這些人之所以會在此事被拿下,最真實的原因是建京不願意得罪掖州王。
不過六扇門裏的官吏,跟百姓打交道的多,在朝堂上的品階卻都不算太高,兩人閑談幾句,就把話題轉移到更值得注意的人身上。
目前最適合被當做閑聊內容的自然是劉丞相,除了劉爾立本人外,他團夥中還有另一位高品官員跟著一塊倒黴,對方的職稱不巧正是戶部尚書。這位大人門生故舊頗多,一落馬就牽連了不少人跟著鋃鐺入獄。
當然在熟客跟跑堂的嘴裏,戶部尚書之所以如此晦氣,大半是因為跟丞相關係親近,小半也跟江湖人員脫不了關係。
身為建京本地人,他們的消息十分靈通——那位熟客是個商人,至於跑堂,見多識廣屬於武俠世界類似工作人員的職業要求。
戶部尚書的孫子得罪過維摩城的弟子,傳言中,維摩城弟子行事不可以常理計,一人便能化身千萬,又習慣性神出鬼沒,令人深感頭疼。
那位戶部尚書的孫子是個紈絝子弟,隨父親前往任地時,經常威逼民女,又愛在河上尋訪容貌出色的舞伎樂人,不巧某日碰見了維摩城弟子正在舟中吹笛,戶部尚書的孫子看那位“小娘子”五官清秀,嘴裏便不幹不淨起來,又因喝了酒,嚷嚷著讓那“弱質纖纖的小娘子”全家搬到自己府上,閑著無事的時候,就一齊吹拉彈唱來聽聽。他靠著家裏,行事一向無法無天,說到高興處,直接就派家丁乘著小船去抓人,但不知怎的,無論那些家丁如何用力劃槳,小船都無法靠近對方一丈之內。
戶部尚書的孫子以為是河麵風浪太大,氣罵了一會,也就將此事拋在腦後,不料過了數日,有一位儀容溫雅的少年客客氣氣地登門拜訪,說當日貴府公子有召,不好不來,隻是他家人不多,唯一的師父又久不問世,戶部尚書的孫子若是感興趣,就自己下去找他的師祖師曾祖們,親耳聽一聽他全家的吹拉彈唱。
聽到這裏,孟瑾棠與檀無欒都是心下雪亮,熟客跟跑堂話裏提及的“小娘子”跟“少年”自然是同一人改裝而出,對方向有心狠手辣之名,莫說隻是戶部尚書的孫子,便是皇帝的孫子親自過來,如此行為,怕也逃不過一場追殺。
在遭到拒絕後,那少年當日並未做什麼,隻輕笑著說對方若是敢踐前約,便饒了他家滿門。
戶部尚書的孫子糊塗,他的家人卻不糊塗,連夜將當事人送上了附近的玉虛觀中避難,玉虛觀中的道士問及原因時,又盡可能輕描淡寫將事情一筆帶過,半字不敢提及那少年的外貌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