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忱停頓一下,蹙眉道:“······你說什麼。”他像是沒太聽清,也像是完全沒反應過來,神色沒有變化。
明義低下頭,慢慢拉開身上的衣服,露出傷痕斑駁的身體。賀忱倏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做什麼?”
明義抬眼看他:“夜裏這些傷······是我從小就得的病,小舅舅早就說過,我······我會死。”
他是聲音輕輕的,神色很安靜,和他平時活潑明亮的模樣不太一樣,淡淡的,但也並沒有恐懼。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沒什麼不能夠接受的了。
賀忱的神色凝固了一瞬。他有一會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明義。
片刻後,他才眨了一下眼,慢慢開口:“你……”他的嗓音不知為何很是幹啞,不由停頓一下,然後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娘說,我很小的時候,小舅舅頭一次到我家,就看出我身上有這種怪病。當時他說,我會來到這世上,是要圓一樁未完的心願,做完這件事,我就會……死掉。所以他給了娘一顆紅豆,說時機到了就讓我去找他,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但是……”
明義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有點無奈和靦腆的笑容,讓人看著有些辛酸:“我離開家的時候,其實也……也不是什麼‘時機到了’。隻是家裏實在是沒有東西吃了,小妹病得很重,沒有東西吃恐怕熬不下去,我夜裏的症狀也越來越嚴重……我就想著還是來京城吧。”
他希望在娘和弟妹的心裏,他隻是在京城找到了傳說中的小舅舅,治好了病,過上好日子了。
他不想搶奪著小妹的生機繼續苟延殘喘,最後還是死在家裏,讓大家難過。
賀忱沒話了,這次,他沉默了好久好久。
馬車顛簸著向前走,馬蹄聲噠噠作響。很久之後,賀忱輕聲問道:“你要做的事,是什麼?”
明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小時候的那些夜裏發生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但是我總覺得,我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現在我已經不再做夢了,而且我能感覺得到,我好像找到了。夢裏,好像沒有那種痛苦了……”
所以他知道,他的生命大概也快走到盡頭了。
再次沉默片刻後,賀忱平靜地垂下眼,“嗯”了一聲,而後伸手輕輕握住了明義的手:“不要緊。我帶你去找一個很厲害的妖怪,他會為你治好的。”
賀忱神色看起來好像很平靜,原本讓明義放下心了。但他抓住明義的手卻涼的嚇人,好像還有一點克製不住的輕顫,泄露了他此刻一點也不平穩的心情。
而且仔細去看的話,會發現賀忱的臉色格外白一些,眼睛則好像有點發紅。
明義頓時也難受起來。他想說點什麼,但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什麼有用的話,隻得陪賀忱一起沉默著。
他早就接受這件事了,但他不想看賀忱難過。他不想家人難過所以離開,但現在……他好像又要害賀忱難過了。
馬車走了很久,明義偶爾會撩開簾子看看外麵,每次見到的景象都非常不同。有時是很熱鬧的大路,有時是層層疊疊的山,有時是一望無際的農田。
再後來,明義再想要撩開簾子的時候,賀忱伸出手輕輕阻止了他。
明義詫異地回頭,看到賀忱仍是垂著眼,淡淡對他道:“外麵的景色……你可能會不太適應。”
明義隱約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然後小小地將簾子掀開了一條縫,覷了一眼外麵。
想不到一簾之隔的外麵竟然已經完全換了一副天地,首先映入明義眼中的是一片紅光,整片天都好像是發著紅光的,地上則是一片混沌的黑色,有著高低深淺不一的暗影。而且他剛一掀開簾子,不僅一下子看見了不同的景色,甚至還一下子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大河怒吼著衝過河道。
明義看傻了眼,頓時愣在原地。很快,一隻手輕輕帶著他的手拉上了簾子,賀忱的聲音近在咫尺:“別看太久。它會迷惑你的心神。”
不知是因為許久沒說話,還是因為情緒原因,賀忱的聲音還是有些啞。他靠過來拉上簾子,幾乎便是在明義耳朵旁邊說了這句話,明義頓時覺得耳朵有點癢,不由伸手捂住,轉頭去看賀忱。
賀忱也停下了動作。他的手仍舊搭在明義手上,就這樣靜靜地搭了一會,眼睛也安靜地凝視著明義,專注極了,仿佛眼裏隻能看得到明義。㊣ωWW.メ伍2⓪メS.С○м҈
賀忱的眼底真的有點泛紅,有那麼一會,明義恍惚中幾乎覺得賀忱好像要流淚了,但是回過神就發現賀忱的神色完全沒有半分改變。
神奇的是,簾子合上之後,那些紅光和聲響竟然也一下子消失了,仿佛被什麼隔絕開了。
突然從吵鬧到平靜,這平靜便分外明顯,仿佛世界上此刻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明義循著本能,直愣愣地向前靠近了賀忱,嘴唇便倏然觸到了一片柔軟而冰涼的物事。他下意識伸出舌尖,舔了舔,覺得有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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