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一生的苦難,卻隻是徒增痛苦。”
“公子,在你看來,人活著是為什麼?”
君銘和白都沉默了。
從醜旦所說的角度來看,似乎還有些道理。
君銘沉思片刻,開始仔細思考他話中的破綻。
下一秒,腦海裏卻漸漸浮現出了陌生的畫麵......
寬闊空蕩的病房裏,一眼望去全是令人不適的白色。
一名穿著藍白病號服的少年背靠著右麵的牆坐在地上,懷裏抱著一束盛放的藍色勿忘我。
少年眼前纏著繃帶,從脖頸開始往下也纏著繃帶,幾乎裸露在外的部分都纏滿了繃帶。
他抱著那束花,露出的蒼白嘴唇是帶著微笑的。
他背靠著的那堵牆正中央有一扇窗,窗口被鐵杆封住,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扇窗外沒有一絲光亮,完完全全的黑暗。
少年抱著花微笑著,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開口了:
“讀一些無用的書,做一些無用的事,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啊......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就是來自這種時刻。”
這個聲音很熟悉,因為這就是君銘自己的聲音。
他又一次見到了過去的自己。
“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其實都沒有什麼用......因為人生啊,並不是拿來用的。”
說完,少年又笑了笑。
微風從開著的落地窗傳入,勿忘我的花瓣被吹得起伏起來。
陽光的光影距離少年的影子,隻差咫尺。
少年微笑著抬手,將手放在了陽光下。
陽光照在他纏滿繃帶的手上,發出了柔和的光。
“我很早就從書裏看到了這些話。但我卻從來都不相信。因為我連生命,都是被他人握在手裏的。但現在,我卻不這樣想了。”
“我遇到我生命裏的光了。”
“我開始對活著有了一個準確的認知。”
“我開始明白,人生並不隻有痛苦。我所愛的,我所恨的,我所遺忘的,我所銘記的,都是我人生裏不可缺少的。”
“我還年輕,我還要活下去,我還要征服生活。”
“我的生命,由世界開啟,卻由我決定去留。”
“生命是光......既然是光,那就該被握在手心裏。”
“人活著,便該在這世上真真正正走一遭。”
“受盡了磨難的我,洗淨鉛華。”
這片刻的記憶,很快就消散了。
但過去的他所說的話,君銘卻記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早就刻在骨髓裏的話,此刻忽然就被想起來了。
醜旦還在等著他的答案,白還站在他的身後等他。
君銘還沒從記憶裏緩過來,卻感覺到手上傳來溫暖的觸感。
微微一愣,君銘扭頭朝後看去,對上白溫柔安心的眼神。
白牽著他的手,嘴唇輕啟,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放心。
君銘抿了抿唇,心裏忽然安定下來了。
“讓我來答吧。”
白點了點頭:“好。”
他不問為什麼,也不問君銘要答什麼,隻是回答“好”。
這是白對他的無條件信任。
回過頭,君銘看著醜旦,語氣裏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信:
“人活著,便就是為了活著。”
“不為他人而活,隻為自己而活。對,人的一生總躲不開那幾個詞,卻並不隻有那幾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