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夜裏,陸行川也沒法全然看清千桃的神色。
他身量稍高,千桃恰好到他脖頸的位置。
如果光線再強烈些,他低頭就能將她的模樣盡數收入眼底。
但她的沉默,無疑是顯而易見的。
夜色深沉,冷風時不時吹來,涼意好像要穿破人的皮肉直直抵達內裏脊髓。
他生出種荒謬的想法。
有沒有可能,千桃根本沒有給他送蛋糕?
陸行川眉頭緊擰。
想到這種可能,他不受控製地垂下眸,目光緊鎖在千桃身上。
像是想要驗證他的想法、想要將他的僥幸全部打碎般。片刻的緘默後,千桃出聲打破深夜的寂靜。她音色偏冷淡,偶爾陸行川會從她的語調中聽見些綿軟。然而絕不是現在這種時刻。
現在,她的聲音似乎比起凜冽冬風還要更冷些:“你生日那天,我在劇組。”
陸行川抬眸,視線越過千桃,落到不遠處亮著熹光的亭子中。
千桃沒有將話說開,但她的言下之意是什麼,陸行川已經猜到了。
蛋糕不是她訂的。
她也沒在乎那天是不是他的生日。
陸行川自己也並不是特別在乎自己的生日。隻是,他不在乎是一回事,千桃不在乎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在乎他的生日,就像是在說,她不在乎他一樣。
他生日那天,她甚至沒想過要敷衍他。
陸行川覺得他不該受到千桃態度影響,他更不該對千桃產生不應該的感情才對。
他們之間,如她所言,合該是各取所需的關係。
誰會對一個贗品產生感情。
誰會對贗品動真心?
至少薑千桃不會。
陸行川多想質問她,她對他所表現出來的喜歡,難道真的沒有半分真心麼?
然而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什麼好質問的。
他也沒有質問她的立場。
是他先將她當做贗品的。
陸行川忍不住問:“那你送我的……”
千桃說道:“送你的手表,是即禮曾經戴在手上的款式。”
他緊盯著她問:“有一回,你從劇組回來,哭腫了眼睛。”
冬夜裏,少女似乎淺淺歎息:“那天,是即禮忌日。我很思念他。”
陸行川察覺。
這次提及陸即禮,她連語氣都在不自覺放柔。
忌日。
陸即禮的忌日。
專程趕回來看著他這張臉,回憶陸即禮麼?
陸行川眼眶微紅。
他仍舊不死心:“那你為什麼,非要跟我在一起不可?你可以去找別人當替身,你可以去找一個更合你心意、不會忤逆你的人當替身。”
千桃像個教書育人的先生,麵對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仍舊不厭其煩地回答他。
少女聲線愈發溫婉:“你的長相、身形,都跟即禮很像,除了你,我沒有找到第二個跟即禮這麼相似的人。”
陸行川扯了扯唇角。
他早該料到她的答案。
他還記得她打電話威脅他不能分手時的語氣,像是沉入水底瀕死的人。他那時絲毫不懷疑,隻要他強硬地跟她分手,她就會徹底沉溺在水中失去呼吸。
那時,他還真誤以為她喜歡他,甚至為此心動。
有路人途徑這條石子小道。
天色太暗,路人舉著手電從這裏穿過。
很默契的,這種時候,他們沒人再出聲。
白光穿過,原本陰壓壓的四周被照亮。光線仍舊不算太強烈,卻足以看清周遭景致。
短暫的十來秒。
陸行川凝見千桃的神色。
她下巴稍稍抬起,眼眸水潤,她的視線穿過他,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既疏離,又癡迷。對他疏離,卻又對他這張臉極度迷戀。
片刻,路人穿過這截石子路,光亮漸行漸遠。
黑暗再度將他們籠罩。
千桃悄聲問他:“你覺得很生氣?你想要跟我分手?”
不生氣。
他不該生氣。
陸行川抿唇不語時,千桃像是想要開解他一樣:“可是你讓我穿上白初喜歡的衣服、你讓我換上白初的妝容、你也想讓我擁有跟白初一樣的喜好,你在做這些的時候,不也很高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