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千桃一起用早膳的日子持續了十餘日。
如今柏燼在大理寺當職,忙得不可開交,晝出夜歸。
等他從大理寺回來,千桃早已歇下。
算起來,這些天,兩人也隻有清晨早膳時能見上麵。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柏燼總會覺得千桃有心事。
這日,千桃不小心將茶水潑在他身上,更是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他。
仿佛
就仿佛她期待他會做些什麼。
她蹙眉催促:衣裳都髒了,還不快些去換?
柏燼穿的,是大理寺內發放的官服,漆黑的。眼下他胸口前濡濕一片,色澤比周遭更為暗沉。
柏燼並非那樣金貴的人,他從前過得太苦,衣衫破爛是家常便飯,雨天冒雨趕去馬場牽馬的事也時常發生。然以前沒人會在他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時關心他,現在卻有了。雖然小郡主依舊別扭。
他彎彎眼眸笑道:無妨。
需得上職的日子,柏燼整日都要待在牢獄裏。
大理寺關押罪犯的地方,陰壓壓,密不透光,白日需要點燃蠟燭才能看清路,牆壁上懸掛森白牛骨。
這種地方陰暗得能將人逼瘋。
大理寺關押的罪犯不同於刑司。刑司那裏,關的是犯有偷竊、殺人那些罪狀的犯人。
而大理寺關的則是奸細、謀逆之臣,其中不乏有曾經的朝廷重臣。
這些人嘴硬、心性過人,不想些法子,他們不會屈服。
柏燼要做的,便是逼他們供認、逼他們說出他們知道的全部情報。
有個時候,柏燼回到府中也會惴惴不安,他害怕他身上沾染的濃鬱血腥氣嚇到千桃。
即便他回府前先會在大理寺中的浴堂沐浴。
可血腥氣像嵌入他的骨髓中一般。
他偶爾會厭棄他自己。
因為他沒法否認。
他生性冷漠,他不會對刑犯身上流下來的血產生分毫懼怕,甚至,似乎他生來便合該當個劊子手,汨汨鮮血與刑犯的哀嚎,隻能喚醒他深藏骨血的冷血與衝動。
事實上,動刑一事,不需要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親自動手。
他隻需下令,自有手下人動刑。
然今天一整日,柏燼都維持著好心情。
今日他的下屬都覺著奇怪,素來冷戾果斷的人,這日和風細雨起來,隻動了鞭刑。
下屬捏起鞭子,一邊動刑,一邊往身側瞄去。
如往常那樣,柏燼坐在那觀刑即可。牢獄內點著不滅燭,燈火橙紅幽寂,青年倚靠在木椅上,半邊臉沉在黑暗中,像是個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煞神般。
想起柏燼的那些手段,下屬越深想越是心驚膽戰。捏住長鞭的手也忍不住加重力道。
嘶牢獄中,長鞭沒入皮肉的聲響愈發大,先前刑犯尚且還能忍住疼痛,到這時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下屬確實用了狠勁,長鞭高高甩起,帶起長長一串血珠。m.X520xs.Com
他渾然不察,又是一鞭子砸下去。
直到柏燼冷聲喊停,他渾身猛地哆嗦,忙收回長鞭。
唰了聲,長鞭打在地上,發出的聲響格外刺耳。下屬戰戰兢兢往柏燼那裏看去。
隻見柏燼擰起眉,他提起衣擺,漆黑眼眸裏流露出微末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