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晉是薑南微當初貶謫的,如今也由她重新啟用,這是對宋晉一個人的恩典,也不僅僅是對他一個人的恩典。
若立新朝,若要一統,前期需要的,是厲兵秣馬,是力量上的強大。
可最後真正發力的,民心上的一統,卻離不開這些文人。
當初宋晉被貶,曾引起不小的民憤,朝臣對此也頗有意見。
如今薑南微的聲譽,盡管因為先前藩王之事,有所扭轉,但這還不夠。
“殿下若立長遠,那以往所有會被人詬病之處,能有補救,便當補救。惟其如此,才能真正得民心,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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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兩隻信鴿從上都飛出。
其中一隻,來到化州,落在化州府尹劉安窗前,隻一眼,府尹大人便顧不上人到中年,在書房蹦著跳著喜極而泣,落在身邊下人眼中,活像一個傻子。
化州府尹升遷了。
從化州這樣一個小地方,要去上都那樣的好地方當官了。
昨日慕寒淵臨走之前,他身邊的侍衛明河透露出這樣的意思,說攝政王對劉大人另有安排,必不虧待。
那時候化州府尹還在想,自己需要等多久,萬一攝政王隻是空口許諾呢?
可誰知,轉眼就收到了這樣的消息,而且說,聖旨已在路上,再過一些時日,就要抵達化州。
“快快快!準備祭品,本官要去慕家祖墳,好好祭拜祭拜護國公!”
攝政王已離開化州,別的殷勤他獻不了,這一點他還做不到嗎?
與此同時,另一隻信鴿,也撲簌簌振著翅膀,來到永州。
偏苦之地,夏日悶熱,且多蚊蟲。
縣令宋晉正坐在窗前讀書,縱有綠窗紗格擋蚊蟲,可還是無法阻擋所有。
“啪——”
一巴掌拍到脖子上,宋晉看也不看,便將脖頸上的蚊蟲屍首捏下來,然後拿起手邊的帕子隨意擦擦血痕,然後繼續搖著蒲扇讀書。
下一刻,又是一聲“啪——”
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膚,鮮少有不被蟲子叮咬的。
仆從打水進來的時候,看不下去。
“老爺,小的還是給您將驅蚊的艾香點上吧,您這樣時時挨叮,哪裏是個頭啊!”
“不妨事,艾香太貴了,何必這樣奢侈?五個銅板那可是兩天的夥食了。”
永州一文錢兩個饅頭,可因為蚊蟲多,五個銅板才一份艾香,宋晉俸祿不高,且大多數銀子,都給縣裏更為窮苦潦倒的人家了,自己每日清苦的如同修行一般。
誰能想到,這是曾經在上都風光無限的狀元郎?
“都怪那兩位荒淫無道的公主殿下,朝廷不公,如此對待老爺您,這大薑國遲早要完!”
仆從每每看到宋晉受苦,對華陽大長公主和薑南微的怒氣,便多出幾分。
“胡說什麼呢你!”
宋晉氣得脫掉已經縫補過好幾次的鞋子,朝著仆從丟過來。
“薑國國運昌盛,怎麼就要完了?更何況,華陽大長公主雖荒淫,但長公主殿下可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前幾日朝廷頒下的文書你忘了?長公主那般,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藩王得削,華陽也遭了報應,大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宋晉眼中閃著充滿希冀的光。
當初被貶的時候,他也曾怨懟過,恨過薑南微。
覺得她牝雞司晨,禍水誤國。
可在來永州的沿途,有人要殺他,卻又有人出麵救他。
救他的那些人裏,為首之人,分明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暗衛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