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王世子死了。
死在彬州城外山腳下。
死在聽聞兒子歸來,特地接他回家的長樂王麵前。
不遠處的山上,樹叢背後。
慕寒淵放下手中弓箭,站在後側的明河連忙接過,忍不住道:
“長樂王世子身邊那些侍從,已經在莘州被處理幹淨了,早知如此,倒不如一氣兒在此處斬殺,也能做得幹淨一些。”
“沒有必要。”
慕寒淵望著正在抱著自己兒子屍首痛哭的長樂王。
“且不說那麼多人一路帶到彬州,容易生出事端變故,就算真的全都在此地殺了,作出一副流寇截殺的假象,你以為,長樂王又會真的信嗎?”
“左右都是不信,倒不如雷厲風行,果決一些,正好讓彬州好好瞧瞧朝廷的態度。”
如今的朝堂,如今的幼帝和公主殿下,早已不是任由藩王恣意欺辱的時候了。
從寧安王和華陽落馬的時候起,就不是了。
“長樂王世子設計聞家二小姐,又冒著欺君之罪騙取陛下賜婚,一切都是彬州不安分在先,朝廷殺雞儆猴,皆是情理之中。”
“長樂王若是明白人,就該知道怎麼做。”
慕寒淵說的沒錯。
長樂王的確知道怎麼做。
哪怕他兒子死在他麵前。
也正因為兒子死在了他的麵前。
在場沒有任何彬州護衛的痕跡,甚至方才那個從馬車裏出來的“孫章”,在臨走前,也還回頭特意看了他一眼。
有殺氣。
那並不是孫章。
但這是朝廷給他的機會和說辭。
上都發生的事情,長樂王已經聽聞,也知道皇帝的使臣已經在路上。
聞家二小姐死了,甚至有人證證明是薑燕行殺的——其實是不是他殺的,或者那位小姐死沒死,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彬州要給聞家交代,要給朝廷交代。
昨日消息送到的時候,長樂王就在想,是不是隻有把兒子交出去,才能避免彬州的禍端?
好了,現在他什麼都不用想了。
燕行已經死了。
死在彬州流寇的截殺中。
甚至臨死前,還帶著侍衛,還與流寇們“殊死拚殺”,斬盡流寇,也算是世子爺在死前,為彬州做了好事一件。
這是朝廷給予彬州最好的解決辦法,和最後的體麵。
長樂王深吸一口氣,擦幹淨眼角的老淚,緩緩鬆開懷中逐漸冰冷的兒子。
起身。
“收拾收拾,帶世子回家。”
兒子死了,他當然難過。
可難過又有什麼用呢?
他得活著。
隻有活著,才能報仇。
望著長樂王轉身,顫顫巍巍上了馬車,身後其他隨行之人,開始收拾殘局,明河有些納悶。
“王爺,長樂王這是什麼意思?瞧著悲傷,卻又不像悲傷。”
明河有些不解,好歹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唯一的一個兒子。
這表現的未免太冷靜了些。
“彬州,要亂了。”
慕寒淵眯起眼睛,一切都逃不脫那日在船上,薑南微的猜測,不過,也正因此……
“倒也亂不起來。”
明河聽著更迷糊了,忍不住抓抓腦袋。
“所以王爺,到底是亂還是不亂啊?”
今天好奇怪,自家王爺說話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