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臨不正經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言歸正傳,說起了剛才的話題:“就剛剛那纏著白紗布的丫鬟,她叫酒兒,她有個弟弟,叫恒玉。我不確定你有沒有見過他,我就跟你大概說說吧,他們倆原本是一對兒乞丐,也不知道被誰賣進來的,那時候才五六歲,後來養著養著,就長到了十五六歲。你懂的,十五六歲在這玉翠樓意味著什麼。”
夏勻遲垂著眸,不知道有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亦或者他聽見了,隻是單純地出神而已。
但楚臨知道,阿羅對這些事都很認真,雖然表麵沒顯,但肯定也將他的話語聽進了耳裏。
於是楚臨繼續說著:“那小丫頭是個倔強的,有一天晚上,老鴇讓她去陪個客人,她悶著頭就進了房間,出來時,臉上血淋淋的,用剪刀割了十幾刀吧,算是徹底毀容了。”
聽到這裏,夏勻遲驚詫地抬起頭,他沒想到那小丫頭能倔強到如此地步,這讓他想起那丫頭每次看他的眼神,那隻獨眼冷漠而冰冷。
楚臨歎了口氣:“他弟弟就完全不同了,性格軟弱膽怯,在老鴇的威逼利誘之下,最後還是去陪客人了。那丫頭後來就成了端水丫鬟。”
說起這些事,楚臨其實沒摻多少感情在裏麵,這字母世界裏,幾乎每個世界都有一個悲情的故事。
他要是每一次都心懷憐憫,每次都心懷仁善去幫助這些人,那他就不是死神大人了。
故事之所以成為故事,是因為已成定局,他當個看客就行了。
夏勻遲若有所思地盯著樓下,樓下,那案桌上堆著一捆散了的幹麵條。之前那胖老鴇從裏麵抽了三根麵條,當香對著幹屍拜了拜。
楚臨也往下瞥了眼:“酒兒和恒玉原本就是乞丐生下來不要的,從小就是小乞丐。他們倆還是龍鳳胎,親生的姐弟,性子卻是大相徑庭。後來呢,恒玉好像得罪了一個少爺,就被套麻袋裏,拖在馬車後麵,他命大,沒死成,那少爺嫌他無趣,就讓侍衛一劍砍了,從腰那個位置。”
說到這裏,夏勻遲已經大概知道了這段往事。
既然兩姐弟的身體不是天生長那樣,隻能說明是後期弄的,看那繃帶少女倔強而冷漠的性格,應該是把她弟弟的屍體弄回去了。
楚臨盯著下麵,懶懶說:“後麵你也應該猜到了,他姐把他抱回去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把他弟的上半身縫在自己腰上了。”
夏勻遲側頭:“她在這青樓裏作怪,是因為痛恨這些人?”
楚臨搖頭,片刻後又點頭:“也可以這麼說吧,隻是這痛恨有些無厘頭。我問過她,她說,她覺得這樓裏的女人都是肮髒的,就算死了,受盡地獄之火焚燒,靈魂也不幹淨,她是在幫她們解脫,是為她們好。”
夏勻遲擰眉:“這哪裏來的怪論?她未免替別人想得太多了,也沒問那些姑娘同意不同意。”
楚臨:“可不就是,就像她弟弟,本身是不願意跟她共用一個身體的,但那丫頭太偏執了。”
想到偏執,夏勻遲想到了阿珠,阿珠也是一個偏執的人,為了她心裏所謂的愛情。
而酒兒,則是因為執念。
想到了什麼,夏勻遲忽然問:“那死的為什麼大多數是女人?我聽說,男人才死兩個。”
楚臨表情淡淡:“酒兒雖然倔強又偏執,卻是對她的弟弟極好,她弟弟做了男倌,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對男倌比較手下留情吧。”
夏勻遲看他:“她既然覺得女人髒,就不覺得她弟弟……”
他沒有說完,想到那個眼神如同小鹿般清澈的少年,他覺得這樣的形容似乎有點不妥。
楚臨聳肩:“誰知道呢,她可能覺得她弟弟是被逼的,所以無辜,心裏隻剩下憐惜吧。”
夏勻遲懶懶地轉過身,也不看樓下發生的那些了,他側頭望著男人,語氣顯得漫不經心:“你倒是知道的挺多,那小丫頭倒豆子似的全跟你說了。”
楚臨看他,忽然笑了:“也不全是她說的,有的是我看到的,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他將手臂搭在欄杆上,橫跨了大半,從後麵看起來,青年就像是被他攬著懷裏:“你就不問問我怎麼知道她是凶手嗎?”
夏勻遲瞥他:“你不是說有這個能力嗎。”
楚臨靠近了些:“我一般還是挺守規矩的,混進半生靈裏,也就把自己當半生靈。我知道她是凶手,純粹是因為我智商超群。”
說起這句時,他眉毛微挑,似乎覺得自己知道凶手是理所當然,即使隱藏了那些能力。
夏勻遲抽了抽嘴,沒反駁。
他難得順著楚臨的道,問他:“那你怎麼發現的?”
楚臨等的就是這句,他笑了笑,轉過身,指著樓下:“看見那麵條沒,剛剛那胖老鴇拿了三根麵條,對著那些幹屍拜了拜。”
夏勻遲往下望了眼,先前他就覺得奇怪,還在想用麵條當香祭拜是哪裏的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