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晉元盤坐在誅邪槍上。
他在閉目內窺氣海雪山的本色,而阮清就立在他身後,將靈識鋪陳向遠方。
靈識漫開,躍向城鎮原野,四海八荒……
她還來不及納悶,自己的靈識為何會有如此逆天的進境。
萬般緣法都落在了這一刻。
她看到那大小仙門裏,世間散修中,陡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無數破境的後起之秀;
她聽聞靈雨散落,金光鋪陳的天際陰晴交界處,遙遙傳來一聲撞鍾嗡鳴,震得她心神一顫,不由生出敬畏之情;
那靈氣流轉世間,去往歸處。
於是,雲夢澤中,接踵浮天水送的大陣緩緩被再次啟動,那些當年葬送魔族族人的陣局,這一瞬接觸到超過它所能承載的靈氣氣韻。
陣局顫抖著,顫栗著,從天幕之間出現一絲絲細碎的裂痕。
同一時間,百裏幹涸沼澤中重現草木葳蕤,將當年那些埋下的骨,沉入地底的血盡數封塵,蠶食,並轉化為新生。
漫天氣韻流向陣中之眼。
流向雲夢澤那一方中書石中。
對抗到了極致時,空氣中橫向蕩開一層氣浪。
那股氣浪比盛夏炙陽更要灼熱。以澤地為中心,向外擴散開去。
阮清就在對上這氣浪的一刹那,仿佛被人扣響靈台,腳下退了一步,回到無忌崖的青天之上。
她睜眼再看。
清涼山中原本有世間最充盈的靈氣,如今,反而成了最薄弱、最不被眷顧的地方。
就好像它能如此昌盛,不過是行了偷盜之舉,借運他途,終於自食惡果。
至於是何人被借運的,阮清倒是沒心思去琢磨。
她看到謝晉元緩緩睜開眼,便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邁入修途的滋味如何啊,天生劍骨?”
謝晉元仰頭看著她,良久,笑靨如花,滿足的好像失物複得:“我還是覺得,做魔族最是逍遙自在。”
阮清怔神,謝晉元已然起身。
他一步一步走來,腳下生出無數墨色藤蔓,魔氣牽牽連連,為他鋪陳排設,直到阮清麵前。
千般藤蔓折腰臣服,在她腳下開出一朵又一朵黑薔薇。
謝晉元一頭黑發飄揚,生出搖曳墨影,單膝跪地行了個魔族見禮:“恭迎吾王聖尊。”
再抬頭時,他俏皮笑了:“清姐姐,一百多年過去,你還是這幅脾氣。”
阮清早在那藤蔓呼出時,就已經不由自主揚起唇角。
她察覺鼻頭微澀,故意咳了一聲,揉著他的腦袋罵:“你還知道回來。”
謝晉元低著頭笑:“我回來了。”
溫情不過三秒,謝晉元猛然抬頭八卦:“清姐姐,我們是不是要有魔尊夫人了?”
阮清:“?”
人是有以前的記憶了沒錯,可好像還多了點毛病?
謝晉元向後一躍,熟練地躲過阮清準備扇在他後腦勺上的巴掌。
“誒,清姐姐難道對那位符師沒意思?……倒是可憐了他癡心一片,也罷,我們這就回魔界去,到時候你恢複全盛,這世間要什麼樣的兒郎沒有!”
阮清瞪他一眼:“誰說我不管他了?”
“那就是有情嘍?”
阮清氣笑,舔著牙根子道:“行,我看這回重返魔界,誰給你和夜彌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