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弈(1 / 2)

這一局雖長,卻終是到了盡頭。

——燮王朱炎

重重紗幕低垂,隨風飄散間拂動佩飾,玉聲清脆作響,更顯得滿室寂靜。

側堂暖閣之中,雖然是春日,地龍仍烤得暖融,龍涎香的暖味熏染滿身,讓人不自覺的昏昏欲睡。

對弈的兩人意態闌珊,手中黑白子落得很慢,倒是喝了不少茶水。

茶水的熱氣氤氳在人的眉宇間,柔化了鋒芒,也暗伏了波濤洶湧。

燮王朱炎回味著口中的藥香——口中的滋味,卻在下一瞬化為黃連般苦澀。

“這一年來,多虧有朱聞在我身邊,否則,我定是生無可戀!”

心中的劇痛忽然泛上來了,好似有一把鈍刀一下下淩遲著,碎片與血肉在他胸腔幾乎要爆裂!

這算什麼?!

自己心心念念,夢寐以求之人,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兒子?!

朱炎幾乎要大笑出聲,幾乎要將全身的怒意都化為力量,恨不能立刻將眼前棋盤推翻,將一切都化為齏粉。

但他終究沒有,而是繼續在盤麵上下了一顆黑子。

棋子落在盤麵上的聲音分外清晰,窗外的日光微微投入閣中,連風聲也遠離了這裏——也許是有,但他已經聽不見了。

他抬起頭,卻正好瞥見她此時的神情——

眼裏閃著喜悅而甜蜜的光芒,因出神而凝膠於一點,整個人都仿佛浸潤在淡淡光華之中。

是因為……朱聞?

這一瞬,朱炎隻覺得悲從中來,隨後,便是如無底深淵一般的懊惱,與不甘。

朱聞……對你來說,就是那麼好?

朱炎在這一刻,幾乎想如此質問她。

他在你落魄之時,毫不猶豫的將你納入羽翼,疼惜你,保護你——可是這一切,十年前,我就想對你做了!

那時,她還隻是剛剛及笄的少女。

那時候的她站在城牆上,深衣廣袖翩然之間,將旭日的光芒都幾乎要遮沒。她抬眼,微微笑著,對朱炎說道:“燮王遠道而來勤王護駕,真是辛苦了……”

她如此氣定神閑,城樓上的守軍也人心大定。可朱炎卻分明看出,她的黑瞳因緊張而凝為兩點——他知道,她的身後有全城老弱婦孺。

心疼的感覺,如曉露一般緩緩浸潤而上,但少女的堅韌,卻更讓他想敲開對方的心防——

“臣此番前來,若懷有不軌之心,殿下又當如何?”

幾乎在說出口時,朱炎便已經後悔了,少女凜然色變,手中柳條一揮,嗤然輕聲後,直指我眉心處一寸,劍氣入膚,隔空尤在。

他的從人斥你狂妄,朱炎卻因著迷而說不出話來——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剔透中更見高華無雙,那幾乎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貶仙。

那一眼,便是十年的沉溺。

朱炎緩緩閉上了眼。

十年啊,我愛著你,竟有十年了。

這十年,我隻能借著朝覲,透過珠簾輝光,窺見你隱約的容光——萬人之上的攝政長公主之位,才能配得上你這無雙風華。

這十年,我心中無數次念過你的名,於幻想中,親近你的柔荑,呼吸你身上的馨香——到頭來,我身邊卻隻有與你六分相似的蕭淑容,溫馴而討好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