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裝睡的女人(1 / 3)

鑠石流金七月末,空氣裏仿佛飄著碎火。熱浪陣陣撲麵,烤得人皮焦心躁,喘不出一口舒暢的氣來。

派出所接待廳裏,欒遊特意站在空調風口,昂臉迎著冷氣直吹。辦戶籍的大姐好心勸告:“不能這樣吹,要得頭風的。”

隔壁房間傳來女人的抽泣,伴隨著含糊不清的說話聲。欒遊聽在耳中,勉強對那大姐笑笑,卻沒有挪步。外頭的熱和她心裏的火攪在一起,快要頂上天靈蓋,不吹點強勁的冷風,她怕自己忍不住衝進去罵人。

哭這麼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受害者呢!

不多會兒,警員把那女人帶出來,邊走邊道:“把人手機賠了,網上發布的不實言論撤下來,賠禮道歉知道不?這是遇見好說話能調解的,就你這行為,人家要跟你較真走法律程序,夠得上誹謗了。”

欒遊轉過頭,對上那女人的視線,隻短短一瞬,又不約而同轉開。對方眼睛紅腫,看不出在想什麼,反正欒遊心裏想的是:神經病!

“有意見嗎?沒意見就在調解書上簽字,你倆都簽。”

警員問詢兩人,那女人默不作聲拿起了櫃台上的筆。

欒遊沒動,她又瞥一眼女人瘦削憔悴的側臉,對警員道:“我確認一下,不知道劉女士同意的道歉和我的訴求是不是相符?我希望她在微博上撤銷對我的不實誹謗,發布道歉信息,至少置頂一周;還需要到我單位進行口頭道歉,以消除她之前胡言亂語給我帶來的負麵影響。”

警員看向劉姓女子:“你說。”

那女人一隻手拿筆,另一隻手緊緊捏著T恤的邊緣,垂眼輕輕“嗯”了一聲。

“另外,我想請劉女士做個保證,今後不再往我家門口扔動物屍體以及不再半夜三更去騷擾我的父母。”

警員一愣:“還有這事兒?”

“我有監控,”欒遊聳聳肩,“該解釋說明的我都跟她說了不下十遍,但她仍持續對我和我的家人進行騷擾。”

女子的頭垂到胸口,局促不安地搓著腳尖。欒遊冷笑,打了大半年交道,此女性格她算是領教了,這會兒有警察壓著,她弱小可憐無助,哪天舊恨湧上心頭,說不準又會跑來找自己撒瘋。苦情悲慘與歇斯底裏交替上演,在這半年裏已成常態。

“出於同性立場,我今天可以接受調解,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她再讓我感覺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我一定保留證據,行使起訴的權利。”

警員向劉女確認,她一言不發,抽抽噎噎又掉了眼淚。這在警員看來就是默認,當即對她展開了第二輪批評教育。

由於欒遊的寬容大度以及劉女認錯態度良好,兩人最終還是在調解書上簽了字。

一前一後走出派出所大門,正趕上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欒遊撐了傘在房簷陰影下等著,等劉女慢騰騰走出來,出聲喊住了她。

“劉麗娟,你明天九點鍾以前到我單位,我在樓下等你。”

劉麗娟暴曬在太陽下,拖著腳步往前晃,對欒遊的話充耳不聞。她頭發亂糟糟的,臉頰兩邊有明顯的瘀傷,容貌很清秀,但整個人瘦骨嶙峋,皮膚發黃,穿著不合身的T恤仔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上幾歲。

“喂!”欒遊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翻上來,“你別裝聾作啞的我告訴你,今天能來派出所明天就能去法院,你敢不來試試,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劉麗娟連個眼風都欠奉,隻有氣無力舉手擺了擺,也不知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自顧行屍走肉般晃去公交站了。

欒遊看著她的背影咬了咬牙,暗自打定主意,如果劉麗娟死性不改繼續發癲,同情心就可以徹底拋開了,必須告她!她趴在泥沼裏不願出來,憑什麼要把外人拖下去?

戶籍大姐拿著飯盒出門,見欒遊皺著眉眼站在外頭,搖頭歎了一聲:“唉,為個男人鬧成這樣!”

聲音雖小,可欒遊還是聽見了。她一口氣堵在喉頭不上不下,憋屈又無奈。

說起她和劉麗娟的恩怨,其實真不是說句“外人”就能撇清的。簡言之,欒遊被小三了,劉麗娟就是那渣男楊台生的老婆。

同學介紹,相親認識,來往不足一個月,欒遊正被彼此的曖昧試探甜到微醺時,劉麗娟深夜發來的一條短信戳穿了醜陋現實。

除了性別,楊台生的個人信息幾乎全是謊言。他說他未婚,其實已婚已育;他說他做風投公司,其實在家遊手好閑以打麻將為生;他說他在南灣花園有套大平層,其實是劉麗娟姐姐出國前讓他兩口子看護的房子。最可氣的是他居然連名字也造假,他說他叫楊戩,小名台生…

這短暫荒唐的交往不僅留下憤怒,還有對自己智商產生懷疑的尷尬。欒遊又憤怒又尷尬,找到介紹人,很是發了頓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