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這日慕容延釗和韓令坤聯袂覲見,趙匡胤指著案上的一摞奏表道:“這些是朝中大臣彈劾你們的奏表,你們看看罷。”他們二人聞言大驚,好端端的竟然受到了群臣彈劾,這可真是坐在家裏腦袋被磚砸了,禍從天降。韓令坤拿起最上麵那份奏表,與慕容延釗仔細端詳。這份奏表出自趙普之手,說道最近京師裏又傳出了‘點檢做天子’的謠言,慕容延釗正是殿前都點檢,韓令坤是正副都點檢。彈劾二人居心叵測,請求削奪官職爵位,交法司讞問定罪。慕容延釗和韓令坤相視駭然,頓時不知所措。韓令坤皺眉道:“陛下,咱們冤枉啊。我與你從小玩到大,過命的交情,我是甚麼人,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忠心耿耿,怎麼會做出叛逆的事情?”趙匡胤道:“咱們情同手足,我自是信的過你們,不然也不會把殿前軍交給你們了,可是人言可畏啊。我雖有心維護你們,怎奈這許多大臣彈劾,不能置若罔聞。”慕容延釗道:“請陛下給咱們指條明路。”趙匡胤故作沉吟,忖思片刻之後,道:“百官口口聲聲說道外麵又傳起了‘點檢做天子’的謠言,又沒有點名道姓,說你們要謀逆。隻要你們辭去殿前軍官職,這些謠言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慕容延釗和韓令坤對望一眼,都感激涕零,連聲說好,願意交出兵權。不久之後韓令坤出任成德軍節度使,賜號:推誠奉義翊戴同德功臣。慕容延釗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西南麵兵馬都部署。
趙匡胤略施小計就解除了慕容延釗和韓令坤兵權,廢除了殿前都點檢和副都點檢這兩個官職,最高統兵官依舊為都指揮使。可是身為天子,總不能親自統領殿前軍,思前想後,多方權衡,終於擢升張瓊為殿前都指揮使。張瓊雖然勇猛有餘,但是智謀不足,而且資曆和威望皆遠遜慕容延釗和韓令坤。他出任都指揮使,翻不起甚麼大的風波,易於掌控。而且曾經救過自己,忠心不二,實是最合適的人選。解除了慕容延釗和韓令坤的兵權之後,趙匡胤又緊鑼密鼓,準備解除石守信等大將的兵權。
這日傍晚,趙匡胤吩咐後苑設宴,石守信等親信大將一個不少,皆來赴宴。君臣推杯換盞,酒興正濃之時,趙匡胤忽然愁眉鎖眼,唉聲歎氣。石守信瞧在眼裏,問道:“君臣飲宴,陛下何以不樂?難道遇上煩心事了?”趙匡胤喟歎一聲,道:“要不是你們,我做不了皇帝,因此始終念及你們的功勞。在你們的眼裏,天子高高在上,呼風喚雨,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可是你們不知道做天子是有多難,遠不如當初做節度使的時候快活。煩惱之事多如繁星,數都數不過來,如今我是整晚整晚都無法安睡,怎一個‘難’字能夠概括。”眾將麵麵相覷,均想天子還有煩心事,這從何說起?
石守信問道:“陛下有甚麼難事,可否告訴臣等。就算千難萬險,臣等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趙匡胤歎息一聲,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不想高居九重,睥睨眾生?我的皇位隻怕有許多垂涎三尺。”眾人知道話中有話,紛紛離席叩頭。石守信道:“陛下何出此言,天命已歸,誰人還敢萌生異心?”趙匡胤道:“即位之前,我與爾等不是結義兄弟就是知心好友,你們雖然不會有異心,但是麾下的將官們如果要謀取富貴,哪天把黃袍加在你們身上。你們即使不想做皇帝,到那時恐怕也身不由己了。”眾人驚恐萬狀,知道受到了猜疑。說不定後苑裏早已埋伏了刀斧手,一聲令下,便即衝殺出來,無不心中恐懼害怕。石守信頓首道:“求陛下給咱們指一條生路。”驚懼之下,聲音竟然發抖。
這些統兵大將都身經百戰,在戰場上披堅執銳,橫衝直撞。但是此刻卻心慌意亂、惶惑不安,毫無英雄氣概。趙匡胤心中冷笑,緩緩道:“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載。人生短促,直如白駒過隙一般,眨眼而過。想得到富貴之人,不過是想多聚些錢財,使子孫後代免受饑寒之苦。為榮華富貴之計,你們不如放棄兵權,到地方上去,多置良田美宅,多買歌姬美人,飲宴相歡,以終天年。朕與你們結為姻親,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豈不傳為君臣輯睦之美談!”他的話已經說得十分透徹清楚了,隻有解除兵權,君臣才能相安無事,眾人才能安享榮華富貴。在此之前,慕容延釗和韓令坤已經被解除了兵權。趙匡胤牢牢掌控了禁軍,眾人別無他法,隻得俯首聽命。
次日石守信等人紛紛上表稱病,請求罷免兵權。趙匡胤也信守諾言,任石守信為天平軍節度使,任高懷德為歸德軍節度使,任王審琦為忠正軍節度使,任張令鐸為鎮寧軍節度使。除了石守信還保留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的虛銜之外,諸將的禁軍官職皆被罷免。其實石守信也隻是徒有虛名,並無實權。解除了他們的兵權之後,又起用王全斌、馬全義諸人執掌侍衛親軍。王全斌諸人名不見經傳,根基淺薄,受到重用,自然死心塌地。倘若萌生異心,鏟除他們,比捏死螞蟻還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