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似有些不耐,聲音冷淡。“兩日後,來取。”
夕陽的紅色已漸漸退卻,天逐漸暗了下來。阿米妮斯卻坐在樹下,細細把玩著那套精致的酒器。
一陣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一股草藥般清新的味道。
“奧布……萊恩。”她聞香抬頭,對那依舊身著黑袍的俊美男子微微一笑,揚了一揚手中的一小片泥板。“大神官,竟約我此時飲酒?”
“殿下巡查,晚間必會向王稟報。”奧布萊恩淡淡解釋著,將一個小陶罐放到桌上,薄薄的嘴唇帶著幾乎看不到的淺笑,“今年的蜜酒。”
她似乎一點也不驚奇,探詢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是賠罪。”她指指桌上的陶器,又將眼光瞟向他帶來的罐子,“那這個是……?”
“賄賂。”他斜倚在桌邊,習慣性地淡漠,冷著俊臉,一雙細長的鳳眼卻微微透出一絲說不清的情緒,“請今晚一定要幫我說情。”
“說情?今晚一定?”她不解地看著那雙鳳眼。
他姿態優雅地坐下,美麗的麵龐似乎泛起淡淡幽怨,“是昨日之事……”
“昨日——”——是指他強吻她那件事?
“昨晚你離開後,殿下賜給我一個女人。”
她一愣,女人?這和他強吻她的事有什麼關係?卻見他低垂下眼眸,淡淡道,
“今早,又賜了一個……”
……
“……噗!”她呆了幾秒,猛然噴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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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縷晚霞在灰暗的天際舒展開來,一抹暗紅染上了小院的琉璃磚,映射出幾絲奇異的色彩。
兩個人正坐在樹下,相對而酌。
阿米妮斯謹慎地看著那男子飲下一杯,這才舉杯淺嚐一口。“好清甜!”她不由衷心讚了一句。這酒清甜爽口,酒香濃鬱卻不是十分辛辣。她伸手碰觸一下裝酒的罐子,果然觸手冰涼,似乎在冰水裏浸泡過。這人還有些細心呢。
“這蜜酒是用什麼做的?”她好奇地問道。
“蜜棗樹的汁液,和多種果汁。”他姿態優雅地替二人斟滿,聲音卻是一貫的清冷而簡約。不過這冷冷的聲音,她已是見怪不怪了。
“隻是樹的汁液和果汁,釀出的酒會這麼珍稀?”她疑惑地又啜了一小口。嗯,看來度數也不高。如果能時常當飲料來喝,該有多好。
“這個,家族秘方。”男子瞟她一眼,淡然道。
“噢……”她無奈地看看他。和這樣的人一起飲酒,還真是……她暗歎一聲,又瞄了對方一眼。不過,好在還算賞心悅目。
男子寬大的黑袍,和那頭隨意飄散的黑發,不時隨風微微拂動。麵龐卻沉靜如水,鳳眼微垂,淡淡抿著酒。雖是坐著,可整個人卻顯得那樣出塵飄逸。
她看得幾乎出神,不知怎地想起他的哮喘,心裏一陣惋惜,忍不住開口道,“對了,你的病……”幾個字才一出口,便見他執杯的手頓了一下,目光突然幽深,冷得幾乎不帶溫度。
她心裏一顫,竟有些懼意,猶豫了一下,看看他,還是咬牙說道,“我聽說,這種病最緊要是通風換氣,空氣不能沉悶,那個,寢室周圍最好不要有花草,還有,室內別放毛毯,不能穿容易起毛或沾染灰塵的衣物。呃……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都是聽人說的!”她一口氣說完,卻不敢抬眼。
許久,對麵沒有一絲聲息,她卻覺得空氣似乎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不由抬眼望去。隻見他微微怔愣,見她抬頭,才薄唇輕啟,低聲呢喃一句什麼。
她什麼都沒聽見,隻是略微驚訝地望著他的表情。這清冷卻雅麗的男子,頭一次,麵容如此柔和。
“阿米妮斯……”
她急忙應聲,這還是他頭一次叫她的名字。果然,很動聽。
“別忘了,今晚要說。”
她呆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忍住笑意。“……是!”
……這個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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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敢去替他說什麼情。本來已經解釋過了,再去特意說情,怕是越說越糟。再者,賜他女人那兩日,她都還沒有解釋。後來既已解釋清楚,想必羅爾也不會再折騰他了。算起來,此時離奧布萊恩的“賄賂”,已又過了兩日,也沒見他再來……想到這裏,她忍住笑。也不知他是沒事了,還是沒力氣來了?
這日早上,阿米妮斯隻穿了件無袖單衣,把腰一束,便準備去院裏給小艾斯特梳毛。
小紅馬見她過來,低頭嗚了一聲。她拍拍它的頭,“小東西,雖然有專人伺候你,可我是個好主人哪。”話畢,見小紅馬漂亮的大眼睛認同似的眨了一眨,便滿意地摸摸它,拿起碧斯蒂特製的羊毛刷,為它梳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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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堅持將小艾斯特留在小院裏的。否則照羅爾的意思,會把它送到馬場,然後單獨給它一個房間。但,它可是她的小馬呀!是王子送她的小馬……讓小艾斯特留在她的身邊,是他臨別時的願望。她怎麼能忍心將它送到馬場?
王子……應該差不多收到他們到達巴比倫的信了,他會回信的吧?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呆呆看著馬背上光滑的鬃毛。——不知道,厄克巴丹的城門修好了嗎?那些奴隸們,還記得她嗎?還有蘇莉洛……被他放出來,安心待產了嗎……一陣不知名的滋味忽地湧上,讓她的心微微難受。——離開,還是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