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手撐地,自顧坐起身,揉揉膝蓋,隨意答道,“沒什麼大礙。”

她這才看清,這男子雖然沒有大神官那般漂亮,卻也是五官端正,神采奕奕。發現了她的注視,還禮貌地對她點頭示意。態度從容得似乎剛剛的危急根本沒有發生過。

羅爾審視他一番,移開目光,幫阿米妮斯整理起衣服。口中卻沉聲問道,“你,不像是我巴比倫的貴族?”

那男子撐著地麵站起,拍拍土,從容而隨意,對他們一笑。“我是阿舒爾城的商人,現在旅行於各地。”說罷,讚賞地看看他,直截了當地問道,“看你的衣服,不是一般貴族吧?”

“隻是和本城的執政官略有淵源而已。”羅爾客氣地答道,又探詢地看看他,“阿舒爾城?……你必定也不是個一般商家。”說著,目光示意地瞟向他腰間。

阿米妮斯跟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那男子腰上掛著一個小巧而精致的石章。這樣的石章,她記得在羅爾腰上也有一個。

男子一愣,隨即爽朗地笑道,“不錯!我是阿舒爾的大商!”說罷,直視羅爾,目光略帶感激,“謝謝你,為了避開我刺傷自己的馬。”

“彼此彼此。也要謝謝你,那種時候還出手幫我拉她下來。”羅爾也鄭重地點頭致意。

她這才明白,原來是羅爾在關鍵時刻從右邊刺傷了馬,那馬才突然發狂,躲開人向左邊河裏衝去的。而這個人,則在危急時刻和羅爾一起將拉她下馬。她不由感激地對他笑笑。

三人都站起身來,羅爾掃視一番遠處幾個圍觀的民眾,便向馬匹落水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吩咐道,“蘭諾德,回去之後,叫人撈起來檢查。還有……”他漫不經心地又向集市方向瞟了一眼。

阿米妮斯一愣,馬上便明白,他這是要調查馬受驚的原因。難道……除了剛才小偷引起的騷動,還會有其他……?她心裏一緊。

那男子在旁看著,目光不掩讚賞,開口道,“我在本城有個商鋪,請幾位前去小坐,權當感謝。”

她本以為,以羅爾霸道的個性必定會拒絕。誰知卻聽他道,“——也好!”她略為驚訝地抬頭,見他目光微微閃動,唇邊掛著微笑,“還不知你怎麼稱呼?”

“叫我辛。”

羅爾點點頭,簡略地應道,“羅。”

原來,辛的商鋪就在市集的最邊上,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布鋪。可是當阿米妮斯進去之後,卻發現商品非常齊全。擺在木頭貨架上的,從最粗糙的麻布,到羊毛纖維,到她在米提亞國宴上穿著過的高貴麵料,一應俱全,連各種高檔的羊毛織品都占了一席之地。她好奇地一一觀賞著,突然,一小塊羊毛織成的彩色毛墊吸引了她的注意,厚厚的毛墊應該很舒服,而顏色絢麗又不會豔俗,如果跟紅色配在一起,正好相得益彰。

“呃……辛!這個你賣多少錢?”她在心裏偷笑,麵上卻故作嚴肅地拿起那塊小毛氈,翻來覆去檢視著。

那名為辛的男子一愣,便粲然一笑,“你喜歡,就拿走罷。”

“我不要——就是問問你,應該賣多少錢?”此言一出,羅爾微微垂下眼,撫摸起手上的指環。

男子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便隨意笑笑,擺擺手,喚來一個助手模樣的年輕人,隻用眼神稍一示意,那人便乖覺地答道,“這位姑娘,這件牆掛賣50個明那。”

牆掛?原來是掛在牆上的裝飾品啊。明那她聽說過,是這裏的銀子單位,就像中國古代的“兩”一樣,可她並不知道究竟價值幾何啊。她猶豫一下,胡亂開口道,“這麼小也要50個明那?開玩笑吧。比這大得多的都要不了這個價錢啊!”

羅爾聞言呆了一下。那助手也是一愣,謹慎地看向那個正隨意靠在貨架上,饒有興趣觀看的男子。見他一臉無所謂地隨便笑笑,便回頭正經開口道,“姑娘,牆掛有這麼大,已經不算小了。這樣吧,就算45個明那。”

“45個?”阿米妮斯略微搖搖頭,拎起那塊毛氈,“你看看,這裏顏色都染得不勻,毛邊也不是非常齊整……”

助手討好地笑笑,“姑娘,你這是故意挑毛病啊!這可是亞述來的高檔貨,這個工藝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他耐心地說道,“要不然,就算43個明那……”

“哎呀!你看看!”助手還沒說完,她便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叫了起來,“這毛都挑出來了!”她胡亂指著,不滿地說道,“這肯定是編織的問題!你最多隻能算40,不,38個明那!”

說罷,她微微皺眉,貌似不滿地看著那助手,旁邊羅爾卻敏銳地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期待,不由無聲地笑了起來。

隻見助手猶豫了一下,無奈地答道,“那麼就38個——”

“等等!”阿米妮斯一看他應承,趕緊一口打斷他,摸摸自己身上,惋惜地說,“糟了,我今日隻帶了35個明那的銀子啊!!!”,說罷,求助地望向助手。

此話一出,立刻便聽見屋內不知是誰的一聲輕笑。那助手已然滿臉黑線,微張著嘴,片刻後才麵色複雜地看著她,“這位姑娘,你要是確實能拿出35個明那,這件牆掛就給你了,要是拿不出這麼多,我也——”

“我買了!”她這次答得斬釘截鐵,聲音還透著興奮,說罷便得意洋洋地回頭,看向旁邊那一撥人。隻見羅爾忍俊不禁地抿著嘴,目光充滿了調侃,而碧斯蒂和蘭諾德,則齊齊張著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她登時臉微微發熱,似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便又轉頭去看那商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