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覺得,說自己屬於氣活了,倒也不能說錯。他那天重傷狀態下,被不可能會去警惕的親兒子下殺手,根本來不及防備,幸好運氣不錯,沒當場死亡,隻是陷入了假死休克狀態,這種時候,隻要太子謹慎一些,再補上一刀,來個割下頭顱,掏出心髒,他就不能活了。
好在,他在被九辭求見前,先一步去召見對他最忠心的白鹿洞主,原本隻是想在死之前布置好所有的事情,沒想到,陰差陽錯救了自己一命。
妖皇一手支額。
雪山的氣溫沒有什麼春日回暖快不快的說法,太陽還沒落下,風就先刮起了漫天的如絮飛雪。
天氣再冷,也比不過他心裏的冷。和被兒子弑父沒關係,而是……
蠢。
簡直蠢到沒眼看。
妖皇可以確定,這個事情他那蠢兒子絕對是自己一拍腦門幹的,沒有和他妹妹商量過,不然怎麼可能會弄出這樣顧頭不顧腚的場麵了。
如果是他去做,在弑父時被臣屬看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對方弄死,弄不死也沒關係,反正把鍋推到對方身上就行——白鹿洞主大逆不道,刺殺妖皇,被妖族太子撞見,拚死擊殺/擒下,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登基為帝。
這不就是很完美的一個洗白上位方式嗎?結果,他那兒子,居然跑了?
跑了!
有野心?想上位?這是好事,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計劃!你弑父篡位至少要有個能夠看得過去的計劃吧?現在這情況,像什麼樣子!
妖皇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眉眼,再次確定,恐怕九辭不僅沒有和九曦商量過,他單槍匹馬闖水牢時,九曦恐怕身體受不住昏迷了,不然,也不會讓她哥哥走這麼一步臭棋。
“來妖。”妖皇坐直了身體,燭火之下,眸光似乎散發著冷意,“去請白鹿洞主來。”
他如今身體像個漏鬥一樣,哪怕被從休克狀態中氣醒,也時日無多了。
必須得用個辦法,讓妖族暫時不亂起來!
妖皇又命妖仆送來筆墨和空白聖旨,一股股墨汁在他筆下勾勒成文字。
他懶得拽文了,寫上非常簡單明了的大白話:“誰打下人族,誰就是下一任妖皇。”
妖仆低垂著腦袋,恭恭敬敬地站在旁邊,房門被從外麵推開,縫隙變大,有風呼嘯而進。妖皇愣了一下,警惕的眼神投向殿門,“誰!”
沒有聲音回答。
他身旁的燭火熄滅了,整個宮殿頓時陷入黑暗。
嗒——
嗒嗒——
腳步聲傳來,白狐的獸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看清了進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讓紅衣灼成了明豔火光的人族少年,一手執著劍,一手捏著一顆白色的妖丹。妖皇在他妖丹上感覺到了白鹿洞主的氣息。
妖皇想要怒斥,想要伸出尾巴進攻,也想要問他是怎麼進來妖皇宮的,可終究,他放下了筆,神色疲倦,提不起興致,“是你啊,林稚水。”
林稚水沒回他,隻是從他手裏抽出了聖旨。妖皇也沒有反抗,沉默地望著他。
林稚水就著泓如秋水的劍身看完了聖旨,拿出春筆在上麵做了一番增添,又遞了回去,“你女兒曾經偷改了我的信,女債父兄償,你看看,是不是能行?”
妖皇垂眸,看著聖旨上的內容變成了“誰擒殺逆太子辭,打下人族,誰就是下一任妖皇”。這是要洞主們先把矛頭對準了妖族太子,搞起內亂?
妖皇抬起頭,靜靜凝視著林稚水。那套紅衣在他眼中逐漸化為熊熊燃燒的烈火,火中好似有著坍塌的妖皇宮,磚石瓦片一點點燒成焦粉,場麵一轉,又是萬妖城中他妖族子民的哀嚎,人族的軍隊在火焰中縱馬而過,長|槍一串,便是三五個妖族。喵喵尒説
國破家亡,宛如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