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二年前
暴雨侵襲,天陰得像要塌下來,通途變擁堵,大橋上水泄不通,警笛聲不絕於耳,橋上密密麻麻的車燈閃爍。
雨水衝刷著玻璃,雨刷器刮著救護車,司機回頭對醫護人員大喊:
“剛剛接到指揮中心電話!有個男孩在前麵跳橋!”
“開門!開門!我要下車!”女孩瘋狂拍打救護車門。
護士勸她:“小姑娘,你還是留在車上照顧你爸爸吧!前麵堵了那麼多車,你就算再著急這車也長不出翅膀!我們也開不出去呀!”
車門還是被她拉開了,女孩擔心地看了一眼車上昏迷的父親,轉身跑進一望無際的車海裏。
雨水濺濕腳踝,她扔掉有阻力的雨傘,對抗著冰冷的雨水與灼痛的呼吸,拚命奔向前方!
越跑心越寒,前麵這是堵了多少輛車啊!
冒雨不知跑出多少公裏,她終於看到了警車,大力地拍擊車窗!
“警.察叔叔!救命啊警.察叔叔!”
車窗搖下,警.察也在焦急地打電話。
“警.察叔叔!前方道路什麼時候才能疏通啊!我爸爸的救護車堵在後麵過不來了!人快不行了!”
“孩子!前麵有個小男孩要跳橋!我們的人現在正在勸著呢!”
“你先別急!我們這邊正幫忙聯係著呢!看看能不能讓醫護人員先把病人從擁堵路段裏推出來!不過你爸爸堵的那個位置正好在中間,距離很遠!如果按照我說的方法,靠人推出來也要一段時間!”
她焦急地轉身遙望,遠處的橋架上,一個男孩淋得像隻剛破殼的小雞,他站在橋身外麵,一隻手抓著欄杆,另一隻手正激動地朝試圖靠近他的警.察揮舞著,他哭著嘶吼,一隻腳已經懸了空!
女孩抹去眼前不斷流淌的雨水,問:“警.察叔叔!能不能跟那個跳橋的孩子說一聲!我爸爸還在救護車裏躺著呢!讓他行行好下來吧!”
“孩子!你太天真了!你看看那小男孩現在還顧得上這些嗎?我們的人不是一直在想辦法勸他嗎?”
大橋被雨水衝刷得濕.滑無比,圍觀的人們都不禁為那男孩捏一把汗。
混亂之中,沒人注意到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鑽進了警戒線……
“哎?你是幹什麼的!”警.察叫住了她。
“我是他的同學,能讓我勸勸他嗎?”
“都給我滾!都給我滾開!”
十二歲的少年還沒有變聲,嗓音已經沙啞,他單手抓住欄杆,像被逼到懸崖的小狼,呲牙咧嘴,怒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他的人。
人群中走出一個纖瘦的女孩,淋得和他一樣濕。
她抓緊肩上的書包,洇濕的白色帆布鞋小心翼翼地向他挪動。
他的麵部因為哭得太久而充血,曲張的血管將通紅的麵部分割成一塊又一塊,仿佛一張悲傷的拚圖。
他驚慌詫異,她憐憫望他。
暴雨無聲。
……
“你可以下來嗎?”
“我爸爸在後麵的救護車上,他快死了……”
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樣黑,她的聲音像奶蓋一樣軟。
大雨滂沱,他甚至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她漸漸走到他麵前,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求求你。”
“我爸爸的救護車堵在後麵了,他快不行了。”
她在他眼裏看到了愧疚。
“對不起。”男孩顫抖著說。
他眼裏灰敗一片,下巴揚起,作勢就要跳下去,她立刻察覺到他的意圖,急忙大喊:
“不許跳!”
“你跳了他們一樣要施救!路上還是一樣堵!我爸爸一樣會死!”
少年揚起的頭落下來,張開眼睛迷茫地看她。
她朝他勾了勾手掌,哄著說:“先到我這裏來,嗯?”
她見他猶豫不動,小心試探:“你家裏人呢?”
說完她便後悔不已,因為他聽到“家人”二字後,瞳孔劇烈震顫,眼中充滿了戾氣!
她立刻說:“你有朋友嗎?”
少年搖搖頭。
“你這麼好看,會有很多朋友的。”
她的目光飽含祈求:“下來吧好不好?”
“我叫顏昭,你有什麼不開心可以來我們學校找我,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人們眼看著那個少女緩緩走到男孩麵前,男孩竟然漸漸平靜下來。
接著,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輕輕安撫他的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
擁堵的交通緩緩疏通,救護車呼嘯著,爆閃燈急速轉動。
狹小的車廂裏正與死神搏鬥,心電監護頻頻發出尖銳警報。
“爸——爸——”顏昭一遍遍哭喊著父親,連同救護人員的奮力搶救,父親的心髒終於又恢複了跳動。
……
“病人腦幹出血,搶救時間非常重要!怎麼這麼晚才送來?!”
“現在需要馬上安排手術,費用大概在30萬左右。”
“這個我們不敢保證,手術完植物人的概率很大。”
手術室門上的燈亮起,顏昭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母親的耳朵聽不見,也說不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有一個醫護人員能夠跟她這個聾人交流。
她急得用手直捶顏昭,想讓女兒用手語告訴她醫生都說了什麼。
可是顏昭太累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派出所的電話打來,民警根據顏昭留下的電話找到了她。
“我是……”
“孩子,我是來告訴你一聲,被你救下的男孩他家長來接他了,你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嗯……警.察叔叔……他好可憐……您要教育一下他的家長,千萬不要再打他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