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愣一瞬,待反應過來,連忙拎著繡花鞋追了上去:“娘娘……娘娘您這是要去哪裏呀?”
林瑟瑟在院門口被杏芽攔了下來,她打了個悠長的酒嗝,麵色微微泛著紅意:“本宮去找公主,陪她去一趟齋宮,你在此等著純嬪,她來了你便叫她等一等本宮。”
杏芽知道純嬪和元嬪的計劃,自然聽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但主子看起來似乎還是不怎麼清醒的樣子,若是就這樣跑出去……
她正要開口規勸一番,一抬頭才發現自家主子已經跑出老遠了,她拎著手裏的繡花鞋,忍不住對著漸行漸遠的主子喚了一聲:“娘娘,您的鞋——”
許是方才喝多了清酒,又或者是因為小跑時,嘴裏被灌進了風,林瑟瑟邊跑邊打嗝,壓根聽不見杏芽的喊叫聲。
為了今日給太上皇接風洗塵,皇帝將皇宮裏的宮婢奴才都安排到了保和殿外,因此她跑了這一路,卻是沒見到過幾個宮人。
待她跑到了嬴非非所居的清華殿,殿內的宮婢瞧見她披頭散發,赤腳狂奔的模樣,驚得下巴都要掉出來了。
宮婢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多嘴詢問,隻是連忙去尋了一雙繡花鞋來,又將林瑟瑟的衣衫重新歸攏整齊,重新給她綰了個朝雲近香髻。
見給她收拾利索,宮婢才恭敬道:“公主去參宴還未歸來,娘娘不如喝杯茶水,稍等片刻。”
宮婢的話音剛落,嬴非非便提著裙角,從清華殿外的步輦上跳了下來。
當她看到林瑟瑟的時候,神色略微有些驚詫:“皇嫂,你不是回坤寧宮去了嗎?”
林瑟瑟抬起緋紅的麵頰,微微露齒一笑:“都說了,誰要是不去齋宮就是王八蛋,本宮又不是王八蛋,自然是要來了。”
說罷,她眸光迷惑的望著嬴非非:“你不會是想當王八蛋吧?”
嬴非非被激的橫眉直豎,原本擔心林瑟瑟喝醉了不方便走動的心思也消散了幹淨,她瞪著眼睛:“怎麼可能?!走,我現在就和你一起去!”
與此同時,齋宮之內。
司徒聲側臥在雪色狐皮之上,冷白的皮膚上泛著淡淡的潮紅,他的蟒袍上隱約散出醇厚的酒香,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住金銅色玉石嘴煙杆,緩緩從唇間吐出一口薄薄的煙霧。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倒也不是因為饞酒,主要是在洗塵宴的後半場上,那太上皇一直找借口讓他敬酒。
他與太上皇之間的關係十分玄妙,私底下幾乎就是誰也不搭理誰,表麵上卻要維持著最基本的君臣關係。
所以太上皇找借口讓他喝,即便他不情願,也得喝下去。
陸想聞到他衣袍上濃鬱的酒味,忍不住道:“我讓劉袤放好了熱湯,你我二人也許久未曾一同泡澡,一起去湯池洗一洗罷。”
雖然陸想沒被灌酒,但作為一個陪襯,多少也是喝了些的。
“你準備繼續賴在這裏多長時間?”
司徒聲懶懶掀起眼皮,眸色散漫的輕瞥了他一眼:“區區一個女子,將你逼得家都不敢回,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想一聽司徒聲提起這事,就有些頭大。
他毫不質疑,若是他前腳從齋宮離去,嬴非非絕對後腳就要跟在他身後,像隻跟屁蟲一樣黏在他身上。
也就是嬴非非害怕司徒聲,不敢來齋宮尋他,要不然他也不至於一連龜縮在齋宮好幾日。
陸想揉了揉太陽穴,神色略顯疲憊:“這兩日便是那比武招親的日子,你再收留我幾日,等過了打擂台的時間,我保準立馬滾蛋。”
司徒聲輕笑一聲,眸中帶著幾分戲謔之色:“人家公主豁下臉來求你當駙馬,你卻藏著躲著不願見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黃花大閨女。”
陸想擺了擺手:“我可沒這個福分。”
這贏家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除了嬴非非被教養的天真無邪,算起來是有些無辜之外。
其他的那些人,不管是太上皇還是皇帝和太後,表麵上看起來像個人似的,其實私底下幹的都是些醃臢齷齪的勾當。
說是衣冠禽獸,都侮辱了‘禽獸’這兩個字。
雖說嬴非非無辜,但他一點也不想被牽扯進那些惡心人的恩恩怨怨裏。
陸想抬起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上次跟我說,你在南山禁區的山腳下,看到了我失蹤二十多年的大伯?”
司徒聲眸色沉了沉,微微頷首:“他說他當初逃婚,是因為太上皇。”
陸想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太上皇?”
他正想說些什麼,阿蠻便從暖閣外施施然的走來,她換上了一套晉國女子的宮裝,重新打扮了一番,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自打司徒聲回宮之後,玉姬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反正玉姬不在宮裏,阿蠻又正好沒地方落腳,索性他就將阿蠻直接安排到了玉姬原來住的房間裏。
許是劉袤誤以為阿蠻與司徒聲的關係很親近,便也沒有進來通報,就讓阿蠻順利的走進了齋宮的暖閣裏。
原本想說話的陸想噤了聲,雖說阿蠻和司徒聲是舊相識,但不管怎麼說,阿蠻也是太上皇從江南帶回來的人。
他總覺得這個阿蠻哪裏有些奇怪,可她的眼神清明透徹,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麼心機深沉的女子。
阿蠻唇畔帶笑,也不見外,直接坐在了司徒聲的對麵:“阿聲哥哥,你們在說什麼?”
司徒聲眉骨微動,眸色略顯陰沉:“記住,往後再來齋宮,先讓人通報。”
他的聲線帶著些不加掩飾的冷淡,令阿蠻怔愣了片刻,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低埋下頭,有些委屈的問道:“阿聲哥哥,你是不是討厭阿蠻了?”
司徒聲叩住金銅色玉石嘴煙杆,杆身上吊著的紅綢旱煙袋左右搖擺,他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不鹹不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便是進出齋宮的規矩。”
阿蠻被他口中的‘規矩’二字壓得胸口發悶,她低垂著眸子,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想打了個圓場:“我和阿聲正準備去沐浴更衣,姑娘可有什麼要緊之事嗎?”
阿蠻搖了搖頭,貝齒輕咬住唇瓣:“我沒什麼要緊事,隻是想和阿聲哥哥敘敘舊,你們先去沐浴更衣,阿蠻在此等著阿聲哥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