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這日終是沒有走成。
驗證了當初薰池進山院時的那一句話——一入山院深似海。
那會兒,當紅蓮絲用珍珠項鏈和寶石戒指毫不給武夷留麵子地噴了他一把後,正要離開,不料一直在旁看戲的泰逢忽然出聲,言語中有些薄涼,還帶著些笑意,他問:“仙子你這就走了?”
“不走幹嘛去?”紅蓮這時才認真打量了一番泰逢,心想這人一身銀色的鎧甲,與先前那個白衣白發的神仙倒是十分登對。而且兩個人長得倒都很好看。
“我們五臧山院方才有一棟小樓因為仙子的紅蓮業火,這會兒燒的隻剩殘渣,仙子不覺得應該有責任善後一下這樁事故嗎?”泰逢悠悠的說,頓時猶如正義的化身,渾身散發出閃閃亮的暈人光圈。
在場其他人不約而同的有些納罕和詫異,這隻跟小惡魔一樣的泰逢山神,何時轉性了?居然還為山院的利益挺身而出?
但是這世界上有兩句話,第一句好聽些的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第二句難聽點的麼就是狗改不了****,若泰逢有朝一日能如此大而為公,估計明天這八荒就該滄海桑田海枯石爛山無棱天地合了。
大夥雖然都不相信這廝是個善茬,不過這時幾人都很默契地選擇緘口不言,你泰逢要留住的人,我們可不敢往外推。
紅蓮若有所思,“你胡說的吧,自從金彌那事兒以後,我就再沒用過紅蓮業火燒東西吃,怎麼可能燒了你們山院的房子。”
“試問仙子今日早晨可是去廚房偷吃了兩顆沙棠果?”
紅蓮聽後,激動了,“喂,不就是吃了你兩顆果子嘛,連這個也要我還?你們五臧山院也忒小氣了。”
泰逢笑得跟隻狐狸,“五臧山院的果子,仙子自然可以隨便吃,不過當時你有沒有使什麼法術,去打那個攔著你的人?”
紅蓮經他那麼一提醒,總算記起來,“你說我的蓮花瓣?!蓮花瓣燒了那小樓?”似乎有些不相信。她不過是撒了點花瓣嚇唬嚇唬那小孩兒,早忘了自己是業火裏長出來的蓮花仙,一點花瓣也能讓別人夠嗆。
“可不是麼。若仙子就這麼一走了之,我們武夷院長這次要再去佛祖那兒告你的狀,可是有理有據,不是誣賴你了……”尾音一拖,整個屋子都掉下來一層霜,冷了半截。
武夷張口欲說些什麼,什麼叫再去佛祖那兒告狀?他幾時去高過?!而且,他好歹應該告訴這個單純的蓮花仙子,老夫不是這麼陰險小氣的人!不就是一幢樓麼,燒了再蓋就是了。可身邊的陸吾悄咪咪踢了他一腳,打了個眼色,是不讓武夷說話的意思。
院長撇撇嘴,當真咽下了要吐出來的話。
“呀?!”紅蓮聽罷,嚇了一跳。原來自己差點又在不經意間闖出禍來,五指捂著小臉,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珠子,轉了轉,再放下手時,已經變成一幅和和氣氣的模樣。“這位道友說得極是,本仙子自然不是那麼沒有責任感的蓮花,既然我無心之過害的山院沒了一間屋子,那我就留下來幫你們修葺完再走好了!”
她忽然覺得這個滿身銀鎧甲的男子,長得還是挺順眼的。
泰逢笑得眼睛隻剩下一條縫,“紅蓮仙子果然明理,不虧是西天佛祖坐下的得意弟子!”
“好說,好說。”紅蓮擺擺手,又湊過去問,“不知這位道友怎麼稱呼?”
“在下泰逢,泰山的泰,相逢的逢。”
紅蓮也笑,露出兩個小酒窩,“你好,你好。我是紅蓮。”
仁德堂外,平地冒出一陣撕心裂肺的鳥鳴:“啾啾啾啾啾!!”小黃鸝原本平順滑溜的毛,現在全部炸開來,整一隻胖乎乎的毛球。隻露出一張尖利的小嘴,反複閉合,和那一雙纖細的雙足,拚命蹦躂在枝頭。
薰池等人扶額,這幾年下來,早就知道泰逢這頭色老虎是什麼本性。一聽到他這一句,“在下泰逢,泰山的泰,相逢的逢。”就好像這廝肚子裏的蛔蟲,立即明白他跳出來為山院利益討回公道的真正目的,又是在打人家姑娘的壞主意。
不過薰池沒有注意到,這次這家夥說的是泰山的泰,而上次對她說的是泰然的泰。雖然都是一個泰,但是裏頭的含義是千差萬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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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的出現,在山院引起了一場風波。
這風波的源頭,歸咎於青竹小妖精。青竹那會兒呆呆跑到正扛著一根巨大木頭往山上搬的紅蓮麵前,問人家:“施主,可要幫忙?”
紅蓮這姑娘至今為止的一輩子,不是在地獄裏看那些長得稀奇古怪的惡鬼群魔亂舞,就是在西天看佛祖和佛祖門下的一群光頭打坐念經,皆是把形象拋在腦後的主兒,養成了紅蓮也沒有“形象”二字的概念。
她瞧小光頭青竹十分討喜,大手大腳將巨木往泥地裏一戳,山頭晃了三晃。(巨木夫子:不是我,不是我!)伸出那雙髒兮兮的手,在青竹光溜溜的腦袋上摸了一把。騰地,青竹油光可鑒的腦門上就多了一道灰撲撲的五爪印。紅蓮回他:“小和尚,你從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