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無二無別
文沐清雨
向來有時間觀念的沈星火卻沒能在次日約定的時間到達萬陽。高非打她手機始終占線,再打去大興總編室,則是無人接聽。
沒道理的,除非發生了突發狀況。
高非第一個想到交通事故,都準備根據大興到萬陽的路線,打電話到交警隊查詢了,沈星火終於到了,她語帶匆忙地說:“抱歉,有點急事耽誤了。”
從不等人的校謹行都沒說一個字,高非自然不敢對準老板娘有所不滿,隻在引領她往總裁辦公室去時提醒:“最多四十分鍾,校總就要出發去機場。”
沈星火意外:“他要出差?”
高非點頭:“本想把你們的約往前提,讓你們邊吃午飯邊聊。”
她卻說有約了。
沈星火懊惱。
校謹行正在班台前簽文件,見她來抬腕看了下表,確認她遲到整一小時,他語氣淡淡:“抓緊時間。”
道歉已沒有意義,沈星火馬上打開筆電給他解釋計劃中的幾處細節,中間他陸續提了幾個問題,得到解答後隨即給出意見。像與他共事過很久似的,沈星火默契地記錄下來,有吃不準的地方也不裝懂,追著發問,直到完全理解領會認同。
校謹行見她跟上了自己的節奏,眼底的不慍之色逐漸褪去。
溝通完最後一個問題,他問:“怎麼晚了這麼久?”
沈星火避開了他的視線,說:“私事。”
這是不願告知的意思。
校謹行盯著她看了幾秒。
高非在這時進來提醒:“校總,該去機場了。”
校謹行起來穿西裝,似是對她報備:“去臨城簽個合同,有事給我電話。”
沈星火知道他這裏的“有事”是指她的私事,她沒應。
坐他的總裁專屬電梯下到地庫後,他捏了她肩膀一下:“回去開車慢點,走了。”
沈星火一時不適應如此溫柔風的校總,慢半拍的應了聲。
校謹行無奈地看她一眼,上了自己的總裁車。
去機場的路上,他問高非:“她為什麼遲到?”
校謹行心中有數,沈星火不是恃寵而驕的人,依她對待工作的態度,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事絕不可能影響到她赴他的工作約。
高非答不出,他意識到自己失職了,立即說:“我馬上了解一下。”
沈星火再回醫院時,母親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她去找主治醫,對方的意見是盡快手術。
此時她卻不是沈總,這件事,她作為沈星火,一個人做不了主。
隻能對繼父和妹妹說:“我建議聽醫生的。”
妹妹看她一眼:“那不就是沒建議?”
繼父則說:“我問過醫生了,腦瘤手術風險很大,是良性的還好,萬一……而且挨了一刀,以後身體該不好了。”顯然是不同意手術。
“腦手術的精細程度確實極高,但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至於術後身體的好壞也不完全取決於手術,而是本身的體質和術後恢複。”沈星火異常冷靜地說:“況且,不做手術,如何出病理結果?沒有病理,怎麼對症治療?”
因為腫瘤壓迫,母親昏倒在街上,她為趕來醫院安排才耽誤了校謹行的工作之約。
妹妹聞言說:“我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你不知道嗎?”
一句“我媽”讓沈星火的語氣和目光瞬間沉下來:“我當然知道她是為了趕去給闖禍的你善後途中遭遇車禍後體質才變差了。”不理會妹妹凶巴巴的眼神,她表態:“所有的費用我承擔,術後我請人照顧她,不耽誤你們上班上學。”
繼父依舊堅持,“等你媽醒了,我們全家商量後再說。你有事先去忙吧,這有我們就行。”
這話細聽起來,似是對她先前的離開有所不滿。而那句“我們全家”是比先前妹妹那句“我媽”更戳沈星火心的。
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沈星火沒再說什麼。她在病房外待了很久,直到聽見病房裏醒過來的母親微弱的說話聲,她撐了整個下午的情緒忽然崩了。
校謹行趕到醫院時,就看見那個向來強勢的女人垮著肩膀,垂頭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理石地麵上,有幾滴濕濡的水漬,像是眼淚的痕跡。
當視線裏出現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沈星火抬頭,那雙紅得不行的眼睛看見校謹行時,她說:“不是出差了嗎?”
語氣中她不自知的軟弱讓校謹行心口一疼。他沒急著問什麼,而是挨著她坐下,身體前傾,手肘搭在腿上,說:“之前我還不太理解大校,以往出差兩三個月,電話都很少往家裏打,更別說提前回來。現在可好,出差一個月,每周往回跑一趟。現在我懂了。”
沈星火也隱隱聽懂了他的去而複返。
校謹行似歎了口氣,說:“問你助理,她守口如瓶。問那位林總,他不知道。我隻能寄希望於你的老領導許東律。”
她沒有男朋友,所謂的私事隻能是父母,校謹行一下子便猜到可能是她父母生病住院了。問過許東律才知道,她父母早離婚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有了這個信息,再去問她那個心無城府的小助理今天她為何遲到,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校謹行慶幸還來得及下機,從機場來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那天他和她說自己的父母恩愛,兄友弟恭時,她微變的神色代表了什麼。終於明白了她的不婚主義並非是拒絕他的借口,她心口的傷源於父母的離異,讓她對愛情,甚至是親情失望。
校謹行說:“我知道你並不需要我,為母親安排醫院,請最好的醫生,你都辦得到,我來隻是想告訴你,你能辦到是一回事,有人陪你辦是另一回事。沈星火,即便是男人,也不是所有事都扛得住。像我,父母若有事,也需要和大校商量。他的餘之遇遇到危險,他遠在臨水顧及不到,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從床上喊起來,命令我動用一切可動用的關係。有人可求,有人可依,不是壞事。”
話至此,校謹行握住她的手:“我沒有追求女孩子的經驗,更沒有和任何人表白過,但沈星火,我想讓你知道,我欣賞你喜歡你,希望能和你一起麵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所有事。失敗的愛情和婚姻確實很多,可成功的更多,像是我的父母,像是大校和之遇。沒錯,他們未來的路還很長,可我相信,心靈的契合是能夠支撐他們長久地相處相愛下去的。你應該對自己,對我多一點信心,不要草率地拒絕愛和被愛。”
沈星火聽了他的話沉默了很久,後來,她第一次對一個外人傾訴了壓在心底多年的結:“父母總有老的一天,我努力工作賺錢,就是希望當他們有需要時,我拿得出。在這方麵我是有準備的,並沒覺得是在扛。隻是,我的父母也是別人的父母,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對於那兩個家庭而言成了徹頭徹尾的外人。我明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什麼,我也有能力承擔,可我不能決定什麼,隻能等他們一家人商量。”
她眼眶紅著,聲音哽咽:“我不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卻是我的唯一的父母。”
她擔心他們全家商量出一個對她母親病情不利的結果,她害怕因此失去媽媽。
校謹行把她摟進懷裏,擔下她這份無力。
那天的最後,校謹行以沈星火領導的身份進病房探望了她的母親。明明沈星火什麼都沒說,他卻在三言兩語的交談中為她先前的離開做了解釋,甚至是治療方案他都提到了,近而引導那一家人聽取專業醫生的建議。
或許是他總裁的身份和威嚴令人信服,先前還不同意手術的沈星火的繼父在聽完他一席話,已經傾向於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