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十七年,天子於洛北行宮崩逝,少帝即位,太後臨朝,宦官亂政,大亂由始。
又三年,帝京兵變,少帝攜傳國玉璽出逃,大燕煌煌二百年盛世草率收場,諸侯雄起。
——燕失其鹿,故天下共逐之。
這是大燕覆滅後的第五個春秋,南方五州大旱,民不聊生。
淒清月色籠罩著山野,半山腰上一間破廟內傳出細微的稚嫩孩童的聲音。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就把這枚玉璽砸了!”
出逃五年,從一個奶娃娃變成了一個更大的娃娃的少帝,雙手捧著一個印花錦緞包著、露出一角的玉璽,極力展現一絲天子氣度與皇家威嚴,用他生平最嚴厲的語氣威脅麵前這些握著刀劍的人。
可惜他太害怕了,沒有意識到他拚盡全身膽量擺出來的氣勢在麵前這些被精心訓練出的刀口舔血之徒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他們隻聽到了小孩子軟綿綿的哭腔,根本沒有聽清小皇帝含糊話語的內容。
小皇帝見他們根本不為所動,甚至猙獰著麵容朝他舉起了刀,他茫然無措地又看了身邊橫七豎八和乞丐躺在一起的屍體,他們的血還是溫熱的,剛剛大燕的最後一個保護他這個小皇帝的忠臣已經死在了麵前這夥賊人的刀下。
死不瞑目。
小皇帝絕望極了,他高高舉起懷中的玉璽,閉上眼睛,作勢就要往地上砸!
——
“你要死了。”係統的數據流極速分析著眼前這一幕,無機質的機械聲音提醒程榭之。“還有十秒鍾他要把你砸了。”
“砸了就砸了。我現在還能拿他怎麼辦?”程榭之用意識和係統交流著——他眼下也隻能用這種方式和係統交流了,因為他如今根本沒有人形實體,隻是一枚玉璽而已。
沒錯,程榭之現在的身份就是一枚玉璽,象征天子正統的傳國玉璽。可惜在這樣的亂世裏,也確實就是個象征了。
這個悲傷的故事要從一個倒黴係統開始說起。
當年程榭之孤身一人擅闖帝國最頂尖的實驗室,攜當世最先進的人工智能係統“白澤”出逃,一人一係統把帝國精英們玩得團團轉,最後帝國派了軍隊來追殺他們。
縱然程榭之能力卓絕、天資驚豔,但以一人之力對抗龐大的國家機器,還是略有不足。於是為了暫時躲避帝國軍部的搜尋,“白澤”開啟了時空跳躍,將程榭之帶往異界時空。
但是時空跳躍能源消耗過大,“白澤”失去帝國實驗室的能源供給,在完成時空跳躍的過程中能量不足,導致降落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偏差,就變成了現在這情況。
直到五年過去,“白澤”才從巨大的能源損耗中稍微恢複過來。
而要想重新回到帝國所在時空,目前的“白澤”是完全支撐不起能源消耗的,隻能靠程榭之努力為“白澤”找到可供其運行的能源。
這五年來,程榭之雖然身體變成了不能動的玉璽,但他的精神沒閑下來。他調取了“白澤”過去存儲的資料,通過計算分析確定了可供替代的能源選擇。
一般情況下,人們對程榭之所需要的這種能源,有一個更通俗的稱呼。
——氣運。
程榭之和係統經過時空亂流時,很容易就看到了和這個世界的氣運息息相關的一段曆史。
這是一個古代亂世,本該是逐鹿天下帝星現世的時代,但是這個時代中,氣運最強盛的人物是一個從另一個現代位麵意外穿越過來的女子。她是現代有名的神醫,穿越之後變成了一方諸侯手下大丞相的幺女,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吸引了許多人才,揚名天下,並且最後和她所在的諸侯國的一個皇子相愛,兩人攜手平定天下,最後開創了一代盛世,留下一帝一後、終身無二妃的愛情傳奇。
但是程榭之看到的更多一些,拋開這兩人期間種種所作所為不談,就單說雖是終結了亂世,但新朝建立後嚴刑酷法、勞役繁重,底層百姓的生活並沒有比亂世好上什麼,而且兩人大婚時,大興土木,建造了明珠砌牆珠玉鋪地的飛鸞殿,更是勞民傷財。當時天下初定,國庫自然沒有什麼銀錢,便隻能變本加厲地剝削百姓,一時間妻離子散者不知其數。可笑的是這座用百姓血汗白骨堆砌成的宮殿,背後的真相被淹沒在曆史裏,史書不言,在後世作為帝後愛情的象征被人瞻仰。
如果不是這對帝後死的早,第三任皇帝確實是個明君,這個所謂的盛世後世有沒有還不一定。
挺可笑的。
程榭之想。
他對這段狗屁愛情傳奇當然不感興趣,但他對這兩人身上極強的氣運很感興趣。然而沒等到他想辦法從一塊破石頭變回人形,拿到自己想要的氣運,他就要被一個小孩子砸了!
程榭之:嗬。
如今已經和程榭之徹底綁定的係統,對於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也有些著急。畢竟如果程榭之死了,它下場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隻是它事先設定的程序,讓它無法模擬一種和人類情感相似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