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天來胸前貼著好幾種儀器,正在昏睡,估計是心髒病引發的並發症——他是前兩年前忽然患的心髒病。
現在想來,估計是做了對不起親外甥的事後夜不能寐,才得的病吧。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他的目光,須臾,薑天來睜開眼睛,與他對視一眼,和旁邊的護工說了句什麼。
護工打開門:“您是薑宥先生嗎?”
薑宥:“我是。”
“病人想見您,”護工道,“不過他說您可能不想見他,一切聽從您的意願。”
薑宥沒回答,直接走進了病房。
如果用一種聲音來形容來“衰敗”和“行將就木”,那一定是儀器的“滴滴”聲。
病床上薑天來頭發花白,神色委頓,像一棵幹癟的,失去生命力的樹。他廢了好大力氣才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碰到薑宥之前,頓了頓,又費了好大力氣縮回去。
“來啦小宥......”他聲音虛弱,“今天幾號了?”
薑宥說:“十月三號。”
“哦......你還有一個月零九天過生日,想到今年怎麼過了嗎?”
“沒計劃,那時候可能在美國。”
“不能沒計劃啊......要吃長壽麵的,”薑天來對此很執著,“去年我在外地出差,忘提醒你了,你肯定沒吃,今年必須吃。”
“......好,我會記得吃。”
這幾句話似是費盡了薑天來所有力氣,他聲音越來越微弱,張著嘴不停倒氣。護工趕緊跑過來打開吸氧機,輕車熟路地把呼吸罩扣到薑天來口鼻上。
薑宥站在病房中央,木然地看著護工操作。等弄好所有儀器,薑宥垂眸看向病床:“......你好好休養,我五點的飛機飛紐約,先走了。”
說完,薑宥轉身欲走,薑天來猛地拔下呼吸罩,語氣艱澀:“小宥......你還願意認我這個......大舅嗎?”
薑宥閉了閉眼:“五歲到二十三歲這些年間,在我心裏,你不止是舅舅,更是至親。”
薑天來微怔:“......小宥啊......大舅會一直......替你想著長壽麵。”
這句話如同巨石,徹底擊碎了薑宥佯裝出的鎮定。
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會抱著他走過那條黑黑的隧道了。
“......嗯。”薑宥最後看了薑天來一眼,低頭快步離開。
.
薑宥是在到紐約的第三天,接到薑天來去世的消息的。
彼時他正和裴明霄走在華爾街上,聽筒那端薑湛俞聲音哽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薑湛俞看著混,可其實再重感情不過。薑宥靜靜等著薑湛俞哭完,問:“他走的痛苦麼?”
“不痛苦,挺安詳的,其實你離開當晚他就已經不行了,在ICU搶救了三天到底沒留住。醫生說那三天他自己沒有求生意識,我總覺得......總覺得他是為了看看你,才一直撐著一口氣。後來看到了,就......”
頓了頓,薑湛俞道:“對了哥,我爸說老爺子之前想把東輝傳給你,是因為大伯跪在老爺子床前坦白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薑宥說:“不知道。”
薑湛俞吸吸鼻子:“......哦,大伯後天出殯,你應該回不來了吧?”
“嗯,等我回去再到墓園看他。”
十月的紐約已經有些涼了,風吹過,薑宥掛斷電話,身子明顯顫了下。
裴明霄替他拉上夾克拉鏈,說:“現在申請航線,後天早上之前能到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