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大學念的學科是經管類。
他小時候想做將來要過醫生。但等到真的選學科時,也不得不考慮現實問題,他這身體根本不可能受得了醫生工作黑白班的倒。
祁衍:“經管多好,以後我賺錢你幫我管。”
祁衍還讓他好好念書,一直念,將來留在大學教書當教授。
“那樣不用加班,講台也很合適你。”
“程教授”戴著金絲邊眼鏡一本正經在講台上犀利杠人,想想感覺比“程律師”還合適,他真的好想看。
那年的聖誕假期,兩個人又出去玩了一圈。
在香港待了大半年,程晟英語水平突飛猛進。
之前出國旅遊都是祁衍負責翻譯問路他乖乖跟在後麵,這次換他主動做攻略了。
事實證明,認真的人做起攻略來是不一樣。
程晟行程安排比祁衍靠譜多了。
路線不繞、安排合理,每一餐的都精心挑選十分美味,且100不會迷路。
祁衍:“……”
跟著哥哥出來玩什麼都不用操心,好有安全感哦。
以後也都可以不用操心,跟著哥哥就行,更感覺有點幸福。
這次旅途中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看住哥哥遠離奇思妙想,尤其全盤禁止他深入了解蹦極、跳傘等危險活動!
作為妥協,祁衍不得已帶程晟去坐了一次熱氣球。
一大清早天剛亮,五彩的熱氣球就已經高高飄在天上,祁衍念叨著“每升高一百米氣溫下降0.6°”,用大風衣裹住程晟。
程晟:“……你還會背這個,你高中不是都沒怎麼念書嗎。”
祁衍:“我隻是沒好好考試,又不是沒學!”
程晟垂下灰眸笑,心裏卻有點酸酸的。那幾年他的小天使報複社會,明明什麼都懂卻就不好好考試。喵喵尒説
如今回想起來那段日子天都是灰的吧。
那時候他們還那麼小,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而此刻抬頭,東方是金橘色的晨霧朝霞。向下看則是小小的山川河流、金色麥田。
喜歡的人把他溫暖地擁在懷中。
……
玩到後麵幾天雨林探秘,兩人又一次遇到了愛給人穿耳洞的老奶奶。
祁衍可算是服了,為什麼無論國內外都有這種沿襲傳統、喜歡在耳朵上給人戳戳戳戴大耳環的老太太?
同行之中又有很勇的小姑娘,當場坐下來讓老奶奶穿。
程晟眼巴巴圍觀。
祁衍一把捂住他的眼睛:“行了不準看!紋身耳洞這些,你這輩子想都別想!”
程晟:“哦。”
可那天晚上睡前,他還是不死心地拽拽祁衍:“其實,我稍微有點想……在一起紋一對小紋身,很小很小的就可以。”
月光照在床上,映著他灰色的眸子裏流光熠熠。
祁衍知道哥哥最乖,一直都很少會有什麼請求,這樣小心翼翼認真提小要求的樣子可愛極了。他心裏一動,幾近當場投降。
最後拿出全部的理智才忍住:“不行!”
還是像熱氣球那一次一樣,他總歸舍不得哥哥露臉上出失望的表情。
最後折中的條件是勉強同意帶程晟去染了個頭發。
一點點的挑染。
程晟有著好看的灰色眼睛,因而在鬢邊挑了兩縷相似的銀灰。就這一點點顏色,他就很興奮,眼睛明亮就像那種人生第一次吃到糖的小朋友。
全程乖乖坐直,祁衍在旁邊哭笑不得。
這個人,果然就隻是表麵乖,內心奇奇怪怪、深不可測!
不一會兒染好了。
“是不是……很奇怪?”
祁衍:“嗯,奇怪。”
祁衍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程晟耳朵一下子就紅透了,局促得不敢看鏡子。
回去洗頭時還認真蹭了那兩撮,可那顏色也蹭不掉。
直到當晚,壁燈的光淡淡的,耳鬢廝磨時他才知道他好像又被騙了。
小衍那麼熱情,明明就是喜歡的。
他知道他有時候怪怪的。
好在他的小天使總是很願意去欣賞他骨子裏的那一點點小古怪、小叛逆。
……
東南亞雨林裏的隱秘民族,有他們特有的祈福儀式。
是在垂下白色細小的花朵的花架和鈴鐺下麵互相給與祝福。無論是兄弟,父子,家人,情侶,彼此都可以祝福。
然而這純白夢幻的布景,實在太像是結婚儀式現場。
所以遊客的話,大都是情侶過去拍照。
程晟被祁衍拽到花架下的時候慌極了。
微風拂在臉上吹不散心跳和熱度,少年漆黑的眼眸裏滿是笑意。
小衍現在越來越壞了。分明看他越是害羞想躲,他越是促狹使壞不準他跑。
結果他們站到花架下麵才幾秒,天空就突然開始下雨。
這下周遭還在排隊的情侶紛紛四下逃散躲雨,純白的花架下一下子成了專屬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程晟抬手,替祁衍輕輕擦去臉頰的雨水。
少年的頭上沾染了雨珠,黑瞳墨玉一般溫柔。程晟看得恍恍惚惚。
那是一個大庭廣眾下的吻,他主動的。
人群雖然散去避雨,但附近廊簷下或許有人能認得出祁衍,或許還會拍照。
因而究竟可不可以就這樣不管不顧?程晟也有一瞬間的質疑,直到他看到少年笑眼彎彎。
他看著他,俊美的臉上隻有歡喜。
雨還在下,程晟的心卻瞬間開朗。
……他的小天使從以前到現在,都在用所向披靡的心,坦蕩真誠地愛著他。
什麼都不怕。
於是他也就跟著不怕了。在細雨之中、異國他鄉的純白的花架之下,他肆無忌憚地抓住祁衍又親了好幾次,不管會不會有人看到。
第二天該回國了。
回國前夜,程晟終於纏著祁衍,黏糊糊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心裏話。
以前這些話,他隻敢告訴心理醫生姐姐,在祁衍麵前則覺得不該說。
而如今他不再怕了,就連一直以來刻意避開提到的曾經、不願提到的人,如今也終於有勇氣再度提起。
……
愛的反麵其實不是恨,而是冷漠。
祁衍以前不相信這句話。
他一度認定自己一定會一生憎恨他爸和孟鑫瀾。可這才過去幾年,他再想到那兩個人的,心情就已經好像是想起曆史課本上遺臭萬年的奸臣一樣。
雖說態度肯定是輕蔑鄙夷一句呸,但平常已經完全不會想起。
孟鑫瀾最後幾年過得很不好。
她以為她從祁衍手中搶回了兒子。可程晟的那七個月,讓她徹底清醒她輸得有多麼一敗塗地。
人生有時很諷刺。
她一生傷害無數人。最後卻是她視作唯一指望的兒子,給了她最深重的人生打擊。
程晟當然不是有意的,但他客觀上確實做到了。
達成了祁衍拚盡全力也做不到的傷害值。
當然,造成了多少傷害,他自己就同時承受了多麼慘烈的反噬。
小舅舅當初問過祁衍,如果孟鑫瀾一直不死程晟一直留在她身邊,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