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最近有些不對勁,她常常整天整天地發呆,思考著十五年間完全沒有考慮過的事情。她過得幸福嗎?以常人的思維看,無需為物質生活發愁,還擁有事事以自己為先的父母,想必是幸福的。格桑卻高興不起來,像是被抽走了人類的情感,她的感知總是很遲鈍。
明明之前還能稍稍控製一下自己的表情,以期在合適的場合做出恰如其分的反應。格桑很早就知道,她和其他孩子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
眼睛裏的光是不一樣的。她的眸中總是藏著一潭死水,對任何事情都不起波瀾,她總是帶著興味觀察著世界,作為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格桑與世界格格不入,眼眸深處是近乎殘忍的無辜和疏離。
她是個異類,她告訴自己。但不是天生的,格桑在心裏默默添了一句。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格桑答不上來。或許是十二歲那年,亦或是十歲那年。她翻找大腦儲存記憶的匣子,卻一無收獲,那十多年的記憶像是打上了馬賽克,看不真切。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之前的性格與現在迥乎不同。格桑翻看著手中的相冊,嗯,還好,還留下了照片。
她看著全家福中笑容滿麵的女孩,這絕不是什麼故作姿態,女孩周身的幸福感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來。格桑有那麼一刻很嫉妒這個女孩,她有自己沒有的活力和熱情。
後來,格桑旁敲側擊地詢問好友,詢問她這個困擾自己多時的問題,得來的不過是“矯情”二字。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m.X520xs.Com
格桑很無助。她和父母談心,父母隻當她學習壓力大,笑著撫了撫她的頭。格桑明白了,她徹底沉默下去了。
再後來,她真的病了。
在休學的兩年時間裏,格桑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心門。她的父母仍然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她卻覺得心髒缺失了一大塊,她太過孤獨,太過空虛,她不再是自己了。格桑的靈魂似乎被撕扯成兩塊,日夜不停地在一方小天地拉鋸著。她睡得很不安穩,總是夢見光怪陸離的事情。
夢裏總有個麵部模糊的女人在哭,在吼叫。細細去看,還有一團小小的瑟縮著的人兒,依舊辨不清神色。但她知道,那人在哭,壓抑的哭聲時常細細碎碎地響起,像是被剝奪了哭泣的自由。格桑日複一日地聽著,看著......
但無論怎樣,她還好好的,隻是活得過於艱辛了。就那麼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格桑瘦得隻剩骨頭架子,甚至走路還需要攙扶,她一度產生了自己已經癱瘓的錯覺。她的活力似乎在疾病中消磨殆盡,隻剩下暮年的死氣沉沉。
不甚明亮的眼中有什麼東西消失了,整天征征地望著熙熙攘攘的街口,看得出來,格桑有些渴望。渴望什麼呢?說不上來。
再如何絕望的人生也會迎來轉機的,格桑也是如此,時隔兩年,她的“春天”終於姍姍來遲!
潔白冰冷的病床內,兩年後的今天,它終於產生些微的變動。床頭的牆壁不知何時掛上了一張巨大的海報,畫麵上是三個勾肩搭背的小男孩,最亮眼的是——他們那一口瓷白的牙齒和彎成月牙狀的眼睛。
整張海報都傳遞著與房間格格不入的氣息。女孩子跪坐在床上,看向男孩們時眼睛難得亮了幾分。
她征征地摩挲著紙麵,這還是很久之前她迷上一部動畫片時央求媽媽買的呢,畫上的人物正是她最喜歡的三個角色。想不到,過了這麼久了呢!
格桑是在半年前收拾東西時偶然發現它的,當時她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她隻知道她很稀罕它,還特意層層疊疊包了幾圈,所以翻出來的時候還是嶄新的。
她在第二天下午打開了海報,它展開的那一刻,滿室的光線似乎都被畫上的男孩吸收了,讓她覺得室內暗了許多,與此相反,男孩子的笑容刺得她流出了生理淚水。
塵封的記憶回籠,她想起來了,想起自己為之廢寢忘食,為之痛哭流涕的時光,這三個人始終是她心裏的一道光。原來他們不曾遠去啊!
這張海報給了她一絲希望,雖然還是整天窩在病房,但一個人的時候,她表情豐富得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每天女孩都會和三個男孩聊上一會兒,雖然不會有任何回應。她笨拙地模仿著影片裏麵人們祈禱的樣子,匍匐在地,在胸前劃了個大大的“十”字,虔誠地禱告著。
“願女神賜予我新生,賜予我活力與熱情!”格桑緩慢而有力地念出了禱告詞。
隨後,她在心裏加了句,一如我降生到這個世界。
說不上來是神跡還是別的什麼,牆壁微微震顫,不久又歸於平靜。慘白色的病房還殘留著些許溫度,坐在床頭的女孩卻憑空消失了。
格桑,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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