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嘉娜、阿爾芒、卡斯特拉納先生、德萊賽爾先生、雨果小姐、巴利小姐、德西小姐、伯納德男爵小姐……
這些人都沒有能夠到這個位置,結果他帶著她直接就被“讓”到了這個位置。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驚訝於巧合和謙讓禮節,還是該在心裏感歎,眼前這位男伴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
原先她對他的紅火還沒有如此一個直觀的感受,但現在,她好像觸摸到了一點門道。
要知道,這種什麼舞池的C位搶奪,無異於後世什麼明星走紅毯,別看表麵上大家都是帶著笑的,但其實這才是最“階級”不過的地方。
這裏幾乎聚集著巴黎上流社會的所有人,即使同為貴族,彼此之間也會存在一些不著痕跡的圈子和無形的階級地位分割。
但他就這麼帶著笑帶她到了最中心——
“想不到啊……”
阿黛爾這才漸漸意識到,似乎是她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很了不得的舞伴。
她發誓,自己找杜瓦爾先生跳舞,隻是當時一個興起。
當時是什麼情況呢?
哦,是對方主動道歉,第一次遞了一個給她提條件的機會。
他似乎是並不吝嗇在她麵前低頭的,總能夠用各種理由把她哄高興,連她自己都有點弄不清楚他有沒有其他的意圖了……
然後,她隻是為自己能夠和一個頗為欣賞甚至有些心動的先生跳舞。
對,她當時就是動了心思,她覺得自己不該錯過這樣一個機會,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結果他答應下來,就像是答應一場普通的舞會邀約一般。
因為第一次見麵時候,對方亦是和她跳了他的第一支舞,她也就沒有多想,不就是第一支舞嗎?
畢竟這些天來,這麼多舞會,她和許多先生都跳過舞了,還真沒有在舞池文化上麵多想了,隻不過是來今天的公眾舞會之前,又被某位嚴格的家庭教師太太耳提麵命了一番,她才多記了一些。
再然後,就到了眼前這個情況。
在感受到周圍人各異的眼神,卻沒有質疑過他們兩個的站位的情況下,她終於深切地意識到了,她選了一個極其厲害的男舞伴來跳這第一支重要的舞蹈——
以至於他那公爵父親都露出了驚訝的眼神,被肉擠到不容易看見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差點被他那副表情逗笑。
她敢肯定,如果是用公爵父親幫她安排的男舞伴,她是不可能站到如今這個中心位置的。
不過有公爵小姐的身份在,她也不一定會落到多麼後麵,隻是這個圈子裏嚴格的劃分讓她輕易不能夠再往前了。
除了第一支舞,其他的就沒有那麼講究了。
第一支舞,有著領舞的意義,也是眾人矚目之下的。
除了新婚夫婦可以享有一定程度上的特殊便利,其他都要靠著身份階級地位來判定。
阿黛爾此前都快要淡化這件事情、習慣這種“無形的”規則了,如今在公共舞會這樣多人的盛大場合,終於又一次深刻體會。
做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就像是穿上了仙女教母安排上的最美長裙和水晶鞋的灰姑娘,靠著容貌和優雅將王子吸引,王子將她直接帶入了舞池最中心,讓這個原本被繼母和姐姐欺淩的公爵之女或是商人之女版本的小可憐,成為了萬眾矚目的能夠被王子選中有著特殊意義的舞伴。
所有參加舞會的人,各種王公貴族、紳士淑女,都得圍著他們,或嫉妒、或讚美地看著灰姑娘和王子跳舞。
他們隻能微笑,然後讚美,然後微笑。
阿黛爾餘光注意到,蘇菲·巴利小姐正看著他們這邊,她臉上依然維持著與眾人相似的得體社交微笑,但阿黛爾就是莫名地意識到,對方的心情似乎並不像是她看起來的那般愉快。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這麼自尊心強大甚至頗為高傲的蘇菲·巴利小姐,既對杜瓦爾先生有幾分心思,又是一貫想要舞池最中心位置的小姐,如今看到一個對她而言實在是新的不能更新的小姐“搶占”了她的位置,她心中的那種滋味……
阿黛爾仿佛稍微理解了一番,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對方想要將她“拉下馬”的意圖便是無比簡單又無比惡意了。
想想加西亞伯爵的舞會,再想想之前她參加的幾場舞會,凡是蘇菲·巴利小姐這位“巴黎第一美人”參加的舞會,她就很少不是最中心位置的,從來都是舉辦舞會的主人家邀請她跳舞,或是她和各種身份尊貴的男士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但這一次,在一場無比盛大的舞會開場的時候,她失去了這種“尊貴”。
如果她真的將這個看得非常非常重要,甚至需要靠這個來肯定自身的價值,增加自己的籌碼,那還有什麼可以疑問的呢?
阿黛爾本身倒並不是那麼在乎這個。
這也是她被杜瓦爾帶著到了這個位置才略帶驚訝的原因。
她之前都是一直以公爵小姐的這個天然的出身來舞蹈,並沒有多想。
她知道自己不會是最末次,有這個身份作為底氣,她不一定非得去爭那唯一的第一個,但也許對於親姐的親事都被影響過的蘇菲·巴利小姐來說,她是不願意甚至不能夠脫離這個中心位置的。
蘇菲·巴利小姐的“第一美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承接於“最受歡迎”這個名聲。
當然不是最受女性歡迎,而是被男人們追捧的,在貴族中的非交際花的最受先生們歡迎的這個“歡迎”。
她需要這些要素,構成她婚姻上麵的最大籌碼。
每一次的最中心位置,都會為她的婚姻價值增色幾分,她會變得更“高值”,這種價值就如同戴娜·德西踩著艾達·德西刷好名聲一樣,是屬於她自身的價值,而不是家族賦予她的。
絕大多數時候,對於年輕的女人們來說,她們在婚姻市場的受歡迎程度,尤其是貴族小姐們,她們的價值都由父親、兄弟等決定,是家族決定了她們的受歡迎程度和她們自身的選擇範圍。
但如果能夠有一些屬於自己的名聲,一樣會為自己增色,比如美貌、比如能幹、比如善良、比如純潔、比如富有愛心、比如這種受歡迎,都會成為她們的加分項目。
“您看起來心情很好。”杜瓦爾小聲地和她說話,邀舞曲還未結束,但站位、尤其是中心地方的,其實已經定下了。
“和雨果小姐聊天很愉快嗎?”
“和您聊天也很愉快。”
阿黛爾笑著抬頭,狡猾地笑。
杜瓦爾於是也跟著輕笑了一聲:
“我的榮幸。”
音樂聲切換,序曲響起,杜瓦爾先動,阿黛爾跟著他動作。
兩個人都熟悉這支舞,自然不可能出差錯,比較特別的是,他們雖然總共沒有跳過幾場舞,但默契卻非常好。
比起那些常年在舞池練出來的高水平,兩人一樣可以做到默契非凡,做到在音樂裏隨著節奏起舞。
“看,他們都在看著我們。”
阿黛爾滿是愉快地對他道,即使他們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開心,也還是要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您喜歡這樣的場合嗎?”
杜瓦爾先生反問。
阿黛爾想了想,倒是給出了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如果舞伴不是您的話,這種快樂應該會打個折扣吧。”
她調皮地和他眨眨眼睛,又坦言道:
“但我不否認,我喜歡做萬眾矚目、被人仰望的那一個。”
“您會因此覺得我十分虛榮嗎?”
“當然不會。”杜瓦爾帶著驚訝地反駁,“正相反,我認為這是正襯您的。”
“您本該享有這樣的榮光,對此我毫不懷疑。”
“因為我是公爵小姐?”
“因為您是最出色的。”
阿黛爾於是就笑。
杜瓦爾就微笑著注視她,從始至終看起來得體非常,舉止上沒有一點僭越的地方。
“我有一些意外……”
隔了一會,她又說著。
“是指什麼呢?”杜瓦爾耐心地道。
“所有。”阿黛爾含糊地說著,“不可思議。”
她發現同樣是第一支舞,因為是在中心,所以他們能夠互動溝通的“權限”是有限的,領舞的這第一支曲子,往往大家都沒有放鬆到可以隨便跳隨便說話的程度,而且這確實比較重要。
另外一點就是,她發現有很多人好像在看著他們。
同樣是在中心區域的其他幾對,他們的關注度應該是沒有杜瓦爾和她高的。
她也弄不清究竟是杜瓦爾先生帶來的熱度,還是她自己這個新人帶來的熱度。
“是嗎?”杜瓦爾先生一下子就領會了她的意思。
這讓阿黛爾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實在喜歡兩個人之間這種默契。
比起她想法子再去解釋,或者隨便找一點借口抹過這件事情,能夠做到心領神會才讓人比較輕鬆一點,而且對話也能夠正好和諧地進行下去。
“可我認為這是正常的。”
他視線很快地掃視一圈周圍,最後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麵孔上。
這也是禮節,如果跳舞的時候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尤其是被人看出來,這會是非常失禮的一件事情,對兩個人來說都是如此。
一方麵是不注重自己的舞伴,另一方麵可能是太過於無趣、不吸引人,以至於讓自己的舞伴尷尬或是走神到其他方麵去。
“裘拉第小姐。”
他很少如此正式地喚她,更不用說稱呼她為“公爵小姐”了。
他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幾分,不過目光裏的溫柔卻未曾減少分毫。
他注視著阿黛爾,並不為她或天真或玩笑的言語不喜,反而會被她偶然間流露出的神色或是突然之下的言語所觸動。
就像是今天的舞蹈,也是他計劃之外、預料之外的事情,但到了舞池裏,他仿佛就不再受理智控製,不由自主地帶她到了這裏,他也知道自己是可以站在這裏的——
可他同時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此衝動如此草率,但又如此心情愉快地。
“嗯?”阿黛爾應了一聲。
“您似乎對自己的魅力有所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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