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前悔婚(1 / 2)

我爺爺是江南一帶小有名氣的風水師,精通風水氣理之道,善修刑克之術。

爺爺十六歲出山,少年時行遍大江南北,三十有二定居平江,娶了我奶奶,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平江。

可爺爺人在家中坐,穩算天下事,自那時起就有不少人開始陸陸續續的登門求事。

我父親的婚事,就是在這些登門的人家中,爺爺給訂下的,到了我這一代,爺爺故伎重施,在我還未出生之時,便給我訂了一門婚事,也就是俗稱的‘指腹為婚’。

但對方是什麼人,家住哪裏,我並不知道,爺爺也從不與我說,直到我二十二歲那年,川裏突然下了場黑雨。

大雨滂沱,三天三夜,在最後一日的傍晚,院外來了個瞎眼老道。

爺爺將我遣走,與那老道長談一夜,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老道走了,一向康健的爺爺卻突患重病,臥病在床,不出半日,便隱隱生出了死兆。

當時我害怕極了,雖然這些年爺爺教了我很多本事,傳我處世之道,令我自小就養成了寵辱不驚的性子。

可他是誰,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爺爺要走,我攔不住,心裏肆虐的悲傷,湧入眼眶,自懂事以來,我第一次這樣失態痛哭,爺爺卻抓著我的手,將一本被黑雨沾濕的古籍,塞到了我手裏。

“這個是給你未婚妻的,她叫楚子嫿,是江南聖手藥師楚天幕的孫女,待我死後,楚藥師定會帶她來尋你,屆時,你要親手將這古籍交給楚子嫿,且當即悔婚,自此之後,不可再與楚家有任何往來。”

我想問為什麼,可爺爺說話的時候氣若遊絲,麵色蒼白,一張臉上滿是冷汗,看上去痛苦極了,我也不敢再多問,隻一味的點著頭。

爺爺又握緊了我的手,繼而道,“這古籍你不可偷看,且退婚之後,不必守喪,就此離開平江,再也不要回來,日後若是有人求你辦事,你定要記住,避開那眼盲口啞之人……”

話音未落,爺爺忽然鬆手,麵色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我守著爺爺的屍身呆坐一夜,直至天光見亮,才回過神,發現爺爺的屍身上,竟布滿了一道道黑色的惡詛。

那惡詛像是一條條黢黑的毒蛇,在爺爺的皮肉之下、血脈之中,盤桓纏繞,已漫過脖頸,密密麻麻的覆上了大半張臉。

我驚得躲開屍身,複又湊近了去看。

惡詛是活的,那是南疆秘術催化的蠱蟲,我曾在一冊南疆殘卷上見過,這種蠱蟲極難催化,且幼體脆弱,不懂蟄伏,入體不出一日,便能要了人命,連屍身都不會留下。

我望著爺爺的屍體,脊背生寒,忙找人買了棺木,連壽衣都沒準備,就將爺爺入殮,匆匆封棺下葬了。

腐骨蝕肉,碎魂奪魄。

什麼樣的血海深仇,竟這樣恨極了爺爺。

我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了前日登門的瞎眼老道,爺爺臨終前,也隻與他見過,加之爺爺臨終時的幾番叮囑,明顯他是要我離開平江避難。

站在墳前,我攥緊了拳頭,暗暗發誓,終有一日,定要讓對方也嚐一嚐那腐骨蝕肉的滋味!

人死如燈滅,除了盤桓於屍身上的一絲血脈之氣,本就什麼都不會留下,而我爺爺,連那血脈之氣,都已被惡詛吞噬,他是真的從這世間徹底消失了。

自墳地回來,我想了很多,也平靜了許多,悉心布置著靈堂,將爺爺的死訊傳出去,很快就有人陸陸續續的來登門吊唁了。

來人大多都是江南一代的風水相師,也有些是受過爺爺恩惠的普通人,直至傍晚十分,我將最後一批客戚送出門,才見到等在外麵的楚家人。

楚天幕可以說是江南一代的神醫聖手,名氣比我爺爺還要大,所以盡管我不認識他,但前來吊唁的那些人卻彼此相識,見那些人主動上前與其寒暄,我心裏多少也有些底了。

再看楚天幕身後,跟著個年紀與我相仿的姑娘,眉目算不上驚豔,卻生的異常淩厲,飛眉入鬢,鳳眸狹長,薄唇微抿的麵相有些寡淡,看上去似乎不易親近。

但識人觀目,看眼神,這姑娘倒是個清亮人。

她應該就是楚子嫿了。

楚天幕與那些客戚沒什麼好說的,不冷不熱的寒暄過後,等那些人走了,他也沒有要進屋坐坐的意思,隻將我與楚子嫿彼此介紹之後,讓我們自己去屋裏聊。

看上去,楚天幕似乎並不願意來這裏,但楚子嫿不一樣,得了允許,她就快步過來,幾乎是立刻拉著我胳膊進了院子。

拽著我一路往裏,走進靈堂,她才鬆開,轉而腳步輕盈的到靈前,取了三炷香,很是虔誠的對著堂中的靈位拜了拜,將香火插好,又轉過身來,迫不及待的問我,“你見過我嗎?”

我聽她這話沒頭沒腦的,想來她是指照片一類的東西,便搖了搖頭。

楚子嫿似是有些失望,卻還是繼續問,“那你瞧我怎樣?喜歡嗎?”m.X520xs.Com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的問我,隻好蹙眉打斷道,“楚姑娘,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啊,我這不是在聽著?”楚子嫿一雙狹長的眸子,熠熠生輝的盯著我,那眼神,像是將我盯到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