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牢,此處空間不大,從這端走到那端,也不超過十步。光線也不佳,不過對雙目失明的謝遜來說並無所謂。
範遙來探監,自然是帶上了伴手禮。小盤糕點直接放進謝遜手裏。
「許久不見了,獅王。」
聽出來人不是熟悉的送飯小沙彌,謝遜驚訝,「範右使?竟然是你?你來做何?是無忌要你來的嗎?」
「阿,不是。我隻是來看看你,不是來救你的。救你是教主的事。」範遙席地而坐,續道:「最近發生了點事,我想先來跟你告知。你聽完,要不要更改你目前心中的決定,隨便你。」
謝遜皺眉,覺得範遙話中有話,「要告知何事?」
範遙壓低音量,將少林為了處分他搞了個英雄大會,還有張無忌已知道靈蛇島上事情真相的事轉告了謝遜,同時也說了張無忌招集所有教眾,公開表示他要跟趙敏在一起的事,當然,趙敏棄暗投明的事也說了。
謝遜覺得一瞬間的信息量龐大。
「咳,從我離開靈蛇島來到少林過了多久?」
「可能有個半年吧?」
「就這半年發生這麼多事?」
「就是發生這麼多事。」
範遙斬釘截鐵說的無比肯定。謝遜無言以對,沉默半晌後再度開口。
「無忌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周芷若自己承認了?」
「阿,關於這個──」範遙真的是有點尷尬,「教主知道真相沒錯,但周芷若現階段還沒跟教主坦白,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自首。」
「怎麼回事?」
謝遜追問。範遙內心糾結掙紮,實在是很不想實話實說。不過謝遜真的很想知道詳情,又追問了一次。範遙還是認命歎氣了。
「前兩天,教主套話了我,從我這得知了真相。」
「什麼?!」謝遜激動地喊出聲,被範遙毫不客氣地打了一掌強製閉嘴,緩口氣後才追問,「無忌他、套話你?那個心地善良純樸的無忌,跟戒心超高的你?不可能吧?楊左使幹的吧?」
範遙忍不住笑了。大哥阿大哥,你看看連獅王都能立刻猜到是你幹的這齷齪的活,我看全明教高層都知道你心髒。
「講對一半,確實是大哥起的頭,不過也是我對教主太沒戒心才會被套出話來。他們趁我吃過藥迷迷糊糊的時候問的話。」
謝遜聽得出範遙音調裏的平靜,不禁擔憂問道:「範右使你──沒事嗎?」
範遙笑的溫和柔美,可惜謝遜看不到,「我不在意教主對我做什麼,清醒後也都說開了。我沒事,不必擔心。」
「這樣阿。」謝遜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句安慰詞,他覺得不管說什麼都對範遙毫無幫助。最終也隻剩一個不鹹不淡的感慨。
範遙也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轉移話題直言問道:「我想知道你對成昆的打算。」
問題問的突然,謝遜沉默不語。
謝遜與成昆仇深似海,父母妻兒的血仇不共載天。這仇,是要報。但要如何報,尚未下定決心。
範遙也不催,自顧自地說:「明日,教主會來救你。成昆也會現身,你隻剩一天的時間能猶豫。我這裏先一步告知你,你要不要殺成昆報血海深仇都隨你,但若你不殺,便由我來接手。我會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為何要如此?你與成昆,又有何仇恨?」
謝遜不明所以。畢竟範遙雖說下手狠辣手段殘忍,但他不會在沒有理由的情況下,費心思去虐害一個人。
範遙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塵,目光陰寒,語調森冷,「是他,在我沒準備的情況下,讓教主離我而去,二十多年都找不到。也是他,在我不在的情況下,傷害了大哥。獅王,你要不說說,我們有沒有仇?」
謝遜與成昆有著血海深仇,那範遙又何嚐沒有?
或許會有人說你這兩深仇可不能比,但謝遜很清楚,對範遙來說,當年陽頂天的失蹤離世,如同天塌下一般絕望非常。謝遜不太記得陽頂天失蹤後範遙的反應為何,但當時他總是被楊逍帶在身邊,想來是楊逍深怕思想異常的範遙出事,才一直陪在他身邊拉著他吧。
那時候的範遙會笑嗎?
沒印象了。但他確實安靜了不少。
謝遜聽著範遙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開口喊住他,「範右使,留步片刻。」
範遙停了腳步,啞聲道:「何事?」
「當年,你離開光明頂以前,曾去過教主用來修練的獨居落院嗎?」M.ggdoWn8.org
「沒有。以前教主怕我亂學乾坤大挪移出事,沒有許可過我進那獨居落院。不過當年,大哥進去看過,並無異常。」
「那你有空進去看看吧。」
範遙聽著皺眉。謝遜續道:「裏麵有教主留給你的東西。本是要我在你因無主而瘋魔的時候轉交給你,但那之後實在發生太多事,我也自身難保──拖了這麼多年,也該物歸原主了。」
範遙安靜了一會,安靜到謝遜一度懷疑他不知不覺走了,範遙才緩緩開口,「是什麼?」
那聲音輕的彷佛錯覺。那是他動搖到無法冷靜的心情。
謝遜心裏生起一抹憐惜與歉意。
範遙在明教高層裏,是除了後來的黛綺絲之外,年紀最小的。當年陽頂天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不過也才十二三歲。他跟楊逍年紀較為相仿,兩人成天作伴,偶爾打鬧玩耍,兩個長的都好看的孩子,在他們光明頂裏,就是一幅畫。他們這些年長的看著這兩孩子長大,心裏雖然腹誹過無數次孩子都被教主寵壞了,簡直無法無天,但實際上,他們也覺得光明頂不能沒有這兩個人。
光明頂必須有他們倆仙氣飄逸的孩子。有他們在,教主在,明教才會是明教。
光明左右使,是特別為他們而設,是陽頂天對孩子們的寵溺。尤其範遙,各種寵溺縱容,連楊逍都抱怨過陽頂天太寵,搞的範遙無法無天任性至極難以管教。但陽頂天隻是笑笑表示我管的動就行。
這樣被陽頂天一路寵著的孩子,卻在某天突然的失去了這些,沒有任何預兆的獨自麵對了二十多年的寂寞與絕望。
這讓察覺到範遙埋藏心中深處真相的謝遜,如何不心疼他,如何不為自己延遲了陽頂天所托多年而感到歉意。
「我不清楚。教主當時跟我提起時,隻說了東西放箱子裏,而箱子上了鎖,隻有你能打開。就算放了多少年,還是隻有你能打開。」
「鎖?」範遙納悶,「我沒記得教主有給過我鑰匙。」
「總之,教主是這樣說的。你記得有空去看看。」
「等這一切都塵埃落地,我會回去看的。」範遙深呼吸,平複因為意外得知還有這事的激動心情,冷靜下來後不知不覺的露了個柔和的微笑,對陽頂天這遲來了多年的關照與驚喜而覺得暖心,瞬間的,心情變得很好,「我回去了,出來太久教主會擔心的。」
謝遜這回沒再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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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遙心情好,向來是顯而易見的事。
畢竟他心情好,神情就軟,笑容就柔美,氣質也會仙氣飄飄的舒服。配上他那張騙人騙鬼的俊美臉蛋,實在是美的不可方物,真的是隻有眼見的,都看的出來他心情很好,還會一不小心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