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沒有能稱上是人的地方了吧?
可那個「物體」,那個曾身為人的軀體,還活著,呼吸斷斷續續,心跳顫顫不斷,那是命懸一線,隨時會死的階段。
張無忌醫者仁心,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景象,即便是當年金花婆婆惡毒的手段,與之相比,都溫柔了不少倍。
救濟是慈悲。
那是不含惡意的行為。
但這是張無忌第一次見識到,醫療手段也能如此殘忍無道。
張無忌難過地閉上眼,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震驚的畫麵讓他無法思考。他不想知道這一切,是那個向來對自己笑臉相對,總是軟綿綿賣乖的範遙,親力親為的手筆。
柔美的低吟還在繼續。
不含惡意的行為也還在繼續。
那本該是甜美的善行,卻在這裏與惡交融,混雜出空虛無義的意念。
無法理解,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
但是,那有原因嗎?
該不會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理由?
張無忌臉色蒼白,表情難看。眼前的慘忍令他覺得不舒服,認知到範遙行為裏的善意與惡意相衝突,混沌歪斜的扭曲與空洞,讓人惡心。
不能接受。
這怎可能接受。
得阻止他。
忍住即將翻湧而出的作嘔感,張無忌開口問道:「楊左使,要如何才能阻止他?」sdLCΗxWz.cOM
聲音雖然帶了點顫抖,但是不含畏懼及怒意。
楊逍有點意外張無忌的堅強與正直,在黑暗的遮掩下欣慰無聲淺淺一笑,回道:「會有點難度,你剛剛都喊的這麼大聲他還是沒反應,那隻能證明一件事──那家夥,自我封閉了聽覺了吧。」
楊逍瞥了旁邊的暗部一眼,立刻得到暗部們肯定的答案。
張無忌沒辦法理解,「為何?不是要問話嗎?但是卻不聽?」
「因為負責問話與紀錄的不是他。」楊逍指指旁邊的暗部,「他們才是負責問情報的。當遙弟拿遊戲簽筒玩,基本上不會思考規則以外的事。」楊逍簡單的說明了下簽筒的遊戲規則,續問道:「教主,你現在能出手打他嗎?」
張無忌愣了愣,「什麼?」
「遊戲簽筒目的未成無法主動中止,他不會思考這事。要製止他的方法隻有強硬點手段,不過這時候靠近他通常都會被反擊就是了,他會下意識地認為是有人要劫囚。以前陽教主教的方法是──先發製人,直接揍。」
張無忌錯愕。
楊逍向旁邊的暗部伸手,「拿鞭子跟小刀來。」
嵐跟琛互看了一眼,還是各自去拿了指定的東西來,雙手奉上。
不管怎麼說,既然是楊左使開口,他們隻是聽話,應該不會被主人事後追責吧。
楊逍拿過鞭子,輕輕將長鞭甩開,握把遞給張無忌,「教主,甩他一鞭,讓他注意到你,基本上就可以停了。」
張無忌沒接過,隻是愣愣地看著鞭子,發問:「以前陽教主都是這樣做的?」
楊逍話裏帶點笑意,「不,這其實是陽教主給我的辦法,畢竟,我不像陽教主,能直接用武力鎮壓遙弟。以前陽教主更直接,是直接原地製服後把人拖出去教訓的,別看遙弟總是嘻皮笑臉隨意任性,他其實很怕教主生氣。同理,對你也是。」
張無忌其實多少有注意到這事。範遙會在他心情不太好的時候,態度顯得乖巧柔軟小心翼翼。那是很明顯的差別待遇。
另一邊的輕緩曲調還在繼續。
這支簽的遊戲時間還沒到。
「教主,如何?你能出手嗎?」
不過是甩一鞭,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張無忌正要接過鞭子,突然想到,脫口一問:「楊左使,你一直都是說範右使他做過頭了,但似乎沒說是他做錯了……所以,即便是這樣的殘忍惡行,你也認為範右使沒做錯嗎?」
「教主,你果然很正直。隻有你會去思考判斷正確與否,其它人隻會要我趕緊阻止他。」楊逍將鞭子收回,歎息道:「如你所言,雖然是做過頭了,但這不能說是,不管過程如何,遙弟也沒有偏離他的目的。下手殘酷是為了要情報,他的遊戲簽筒沒有時間概念,也沒有人向他提醒情報到手其實可以結束了,他並不知道這些,所以不能說他做錯了。」
「那如果我現在打他的話──」
「你動的手,對他來說無論如何都是對的。他絕對會停,隻是──他事後會來請罪的可能性會很大。」楊逍晃晃鞭子順手感,說道:「教主,還是由我來吧。你可以針對他做過頭這事想想怎樣處罰他。」楊逍頓了下,輕笑:「雖說是什麼處罰都可以,他都會乖乖受的,不過這隻是我的建議,盡量不要體罰他,那家夥因為一點因素,對他體罰的效果可能沒有你關他禁閉罰他抄書來的有效。」
張無忌有點意外。這也難怪他總是聽說陽頂天放任範遙亂來,也沒見其他人看過範遙被處罰,但若處罰都些禁閉禁足,那確實不易察覺。
楊逍沒再與張無忌對話,他注意到範遙為了抽肋骨費了些心思,相同的旋律重複了第三次,那代表他所剩時間不多,旋律沒斷代表他還沒搞定,小曲調重複五次便是時間盡頭,再沒搞定也不能繼續,就隻能去換支簽了。
或許範遙真能在時間結束前搞定他抽肋骨的小任務,但楊逍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長鞭伸展,認準方位及距離,毫不客氣甩了出去。
破風聲響。
隨即是長鞭甩在人體上的聲響。
沒有任何乎痛聲。
柔美的低吟曲調中斷。
任務中突然被莫名鞭擊,那鞭還力道不輕,整個背部火辣一片,痛的範遙反應不過來,硬生生僵了一會,緩過氣,才緩緩轉過身看是誰敢打斷他。
黑暗中光線不佳,但來者中的其中一人手上拿著油燈,倒也方便辨識是誰,看出持鞭的人是楊逍,範遙納悶的偏了頭,無聲的問他為何阻止。
那是平靜的神情。
貌美的容貌中,沒有任何情緒。
楊逍見慣了範遙在工作時總是這樣子,沒開口,反正範遙也聽不到,稍微往旁邊挪了一下,歪頭用動作示意,讓範遙能注意到被他擋在身後的人物。
於是順著楊逍的動作,範遙這才注意到來者四人當中,有張無忌在。本來沒在多加思考,隻想好好玩遊戲簽筒的腦袋,頓時警鈴大響,眨眨眼回過神,雙手一鬆,手上的東西直接落地。
麵無表情的平靜不見了,冰冷無情的氣息也消失了,神情帶了點慌張,緊張的回頭看了那名被玩得慘不忍睹的俘虜,再看看另一邊的幾個人,內心慌的可以,露出了小心翼翼畏縮試探的討好軟笑,雙手在衣服上擦一擦,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著頭走過去──
唰!
「!」
那長鞭甩在地上,鞭尾掃到他的腳,範遙立刻停步,視線死盯著地麵,不敢抬頭。
楊逍不知道拿了什麼小東西彈指射過來,解了範遙封閉許久的聽覺。
當啷。
隨著金屬碰撞聲,一把小刀被丟到範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