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哥們(1 / 2)

李家村,這個從來不曾在任何一張地圖上出現過的小小村莊,具體位於哪個省,我們不提也罷。反正,李左手在村裏的名望,比孔夫子要響亮。

李左手寫下“李鴻儒”三個字的時候,內心肯定異常地激蕩。他是一位老知識分子,*中受過批鬥蹲過牛棚,他老人家終生未娶(現已逝世,去年我回去的時候,還跟李鴻儒去他的墳前燒過黃紙),孤獨到老,心中鬱悶可想而知,替人取名,其實是借他人之酒杯澆胸中之塊壘。

不然的話,為什麼整個李家村後生的名字全都出自於他呢?

隻不過,我跟李鴻儒後來的表現,實在讓他老人家跌破了眼鏡。

他希望我們長大之後,能夠成為“比肩李杜,力扛蘇辛”的大文豪大BOSS,事實上,當他撫mo著我們的腦袋叮囑我們要成為“一代鴻儒”的時候,我跟李鴻儒壓根就沒整明白“儒”究竟是啥玩意兒。好在我自幼就比哥們聰明,我不知道“儒”的意思,卻知道什麼是“鴻儒”,就是很“鴻”的那個“儒”。

我們天生跟書本不親,強按頭的水牛不吃草,往往新的學期開學不到三天,所有的書本都被我們折成了紙飛機或者折成四四方方的紙板,要不就讓我們當廁紙花掉了。

這真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實,這樣做的直接後果便是,我們用八年的時間完成了小學的課程。

總算熬到了中學,科目陡然增多,從兩門功課擴展到七門,我們的書包變得沉重,可我們的身子骨並沒有擴展到原來的三點五倍,所以,初一新學期開學後的第七天,我們便商量著找了家廢紙收購站,用兩個人的整整十四本教科書,換取了皺巴巴的一塊七毛錢,最後兩人四六分成,我六,他四。

李鴻儒的讀書生涯便在那一年劃上了圓滿的句號,而我呢,由於有位嗜書如命的表哥,他仍然保留著初一的教材,而且每一本都沒有卷頁,父親巧取加豪奪,將他視作性命的七本書騙了過來,我的學業才得以繼續。

說來也怪,自從那年之後,我收心養性,成績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每次考試都能達到平均分數,最高的一次還考進了班裏前十(班裏五十多號人,那次足足有二十人缺考),而且讀到了高中畢業,理所當然,我成了改革開放以來,村裏學曆最高的小夥子。

想起這些往事,李鴻儒常常恨恨地說:“丫的,我整個兒都被你耍了,你肯定是害怕我占了你的風頭,所以故意忽悠我去賣書,害我成了半文盲,你毀了一個天才!”

我苦笑不已,當年我可是真的想跟他一樣,走文盲路線的呀。

“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我知道李鴻儒過來跟我拚酒了。之前我去包租婆那裏將房租交了,又整了一碗燒雞,外加一碗紅燒魚,還有一碟麻婆豆腐,用來佐酒,酒則是三塊錢一支的“青島2000”,一共十二瓶,一整箱。

門開,果然是李鴻儒,他還摟著一位妖豔無比的女人。那女人我從沒見過,不過聽他說起過,應該叫小敏。光聽這個名字,我們就知道,肯定是假名,很隨意的名字透露出她的職業,她是一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