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盛白凝感覺有隻長長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有分量,還有熱度。緊接著,身側就傳來柏牧光低低的聲音:“我和他不像。”
“我有件事不明白。”柏牧光把盛白凝拉停下,兩個人就站在風雪裏,麵對著麵,“我最近做了幾個奇怪的夢,沒人可以訴說,你介意聽一聽嗎?”
“當然,不介意。”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準確來說同樣的夢在一個月也做了。那是一個毫無創新的夢,全是過去所經曆的寫照,每一個舉動和言辭,都是我所經曆過的。夢醒了,我出乎意料地。”
柏牧光有些不安,看看天空,再看看盛白凝。
“非常憤怒。我的憤怒是實質,不是夢裏的虛像。我第一次在夢醒時分感受五髒六腑的沸騰。”
柏牧光拉拉她頭上一圈鵝絨的帽子,聲音軟和道:“把你的手貼貼我這裏。”
盛白凝被指引著撫了撫他的脖頸,脆弱的頸動脈處,她的手心很炙熱,溫柔的觸感讓柏牧光不免心神一顫,想要靠近,再靠近一點。
“夢裏我和家裏人發生爭執,吵得很凶,我做了件以前沒做過的事——把盤子狠狠地摔了。”
“我以為我會在六歲做這個夢,或者是十三歲,十七歲,二十三歲,但我沒想到,我已經離開了痛苦的根源很多年,擁有了自己人生百分百的權力掌控很多年,之後還會做這個夢。”
他目光有些渙散,還夾雜著幾分難以察覺的逃避。
“現在一切都變好了,我居然又重新夢起來了。”
“所以我懷疑,有些被我以為戰勝了的痛苦其實根本沒有被徹底消滅,而是躲起來了,年輕氣盛的那些年拚命往前跑,這些東西居然也一個不落地在後麵追。”
柏牧光唇線緊抿,黑黑的眉毛好看地皺著,聲音有些破碎,像是被這蒼茫天地的風雪吹得狠了。
他輕輕抽出盛白凝的手,伸進自己的胸口。
“我當時想,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盛白凝認真地聽著,望著柏牧光的眼睛出奇地靜謐。
“我想你會做這樣的夢,可能是以前受到了某種傷痛,經過粗糙的撫慰後十幾年來又卷土重來,讓人特驚訝,啊,原來它還在我的骨血中沒消失呢。”
“因為,有些苦楚,真的沒辦法隨著時間消逝掉啊。就算時間能帶走,那也得好大一把時間。”WwWx520xs.com
繼而,盛白凝堅定道:“我們一直活著,可不是為了等傷害離開的。”
柏牧光突然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她。
“今年這一年,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可能是因為冬天的衣服厚重,無法貼得更近,他抱得愈發用力。“好啦……我快窒息了……”盛白凝從懷抱中掙脫出來,捧著柏牧光英俊的臉龐,看了眼他眼睫上起的冰碴子,還有額間碎發上的點點雪花。
盛白凝接過一片雪花:“都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看來我們不必等到今年冬天了,現在就可以實現了。”
有些日子來得春風拂麵,有些日子則淒風苦雨,沒傘也沒個陪著淋雨的人,這些時刻可能撫不平,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我們一回想心就褶皺蜷縮起來。
自然界有虧有損,總是不會功德圓滿的。
兩人鬆開彼此,踏著厚厚的雪路,到了集市。
這裏離江近,魚類豐富,盛白凝買了幾條魚,攤老板正要提刀殺魚,盛白凝趕忙道:“不用殺,您借我個袋子裝好就行。”
氣溫大約在零下十五度,盛白凝本想裝點水養著魚,但一想到沒一會兒水就會結冰,就幹巴巴地拎著袋子走了。
“天氣雖然冷,但是人真不少啊。”
柏牧光牽著盛白凝的手,歪著頭蹭了蹭她的腦袋:“以後想和你一起逛菜市場,熱熱鬧鬧地,你想成為我的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