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才來到內廳,二人都不由得一愣。
卻見到身穿道袍的嘉靖手持著書,在裏麵來回走動,並大聲誦讀道:“西蜀之去南海,不知幾千裏也,僧富者不能至而貧者至焉。人之立誌,顧不如蜀鄙之僧哉?妙哉妙哉!”
黃錦的眼睛卻是一瞪,先前還陰雲密布的聖上,為何如今又自得其樂了?
“臣吳山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吳山按著最合乎的禮儀,朝著嘉靖行禮道。
嘉靖轉身望著地上的吳山,微微抬手道:“吳愛卿平身!”
“謝皇上!”吳山又是行禮,但狐疑地望了黃錦一眼,不是說聖上生氣來著嗎?
黃錦沒有理會吳山疑惑的眼神,迎上去恭維道:“萬歲爺方才所誦,令奴婢如雷貫耳,卻不知是哪位先賢之言?”
服侍嘉靖幾十年,他如何不知道聖上此刻的心情很好,特別能被他誦讀之言,必為他所喜。所以順著他的話,聊起他所喜歡的事與物,亦算是他能跟隨嘉靖幾十年的訣竅之一。
嘉靖卻是若有所思,麵色凝重地望著吳山問道:“這《蜀鄙二僧》出自何處?由何人所選?”
黃錦的心咯噔一聲,當即擔憂地望向吳山,卻沒想到聖上的心情變換如此之快。
“卻不是出自於典故,乃由翰林修撰林然所編。據他所言,是昔日讀書之時,看到一位來自於蜀地的窮和尚,才有此感悟!”吳山小心地回稟,隱隱覺得那個弟子捅了馬蜂窩。
“南海?原來如此!”嘉靖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微微點頭地繼續道:“林文魁是廣東人士,卻能以所見而悟道,確實是一個有慧根之人!”
“奴才糊塗了,什麼是以所見而悟道?”黃錦看著聖上的臉色由陰轉晴,故意裝著糊塗地問道。
嘉靖卻將書刊遞給他,一臉說教地道:“看到一個來自於蜀地的和尚,便能參悟修道的玄妙,這修道不在貧富,而在於道心,這不是慧根又是什麼?”
在他的腦子裏,已經腦補林然在門前讀書,然後遇到一個化緣的窮和尚,後來一陣暢聊,而林然有感而發,寫下了《蜀鄙二僧》。
“文魁之言發人深省,亦我大明之幸也!”黃錦亦是順著嘉靖的話,一陣讚歎道。
嘉靖望著吳山又是說道:“你回去跟著文魁說說,讓他參詳一下,可否將這僧……換成道?”
“臣,定不負使命!”吳山當即行禮,算是替林然答應下來了。
其實這事必然得答應,皇上金口一開,這些改動根本無傷大雅。隻是他仍舊不甚明白,為何聖上的情緒波動這麼大。
黃錦打開了書冊,便看到了“僧富者不能至而貧者至焉”,當即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哈哈……很好,擺駕!”嘉靖爽朗而笑,突然又是說道。
徐階一直關注著萬壽宮的動靜,手裏還捧著瓜子偎柱而站。當看著聖上擺駕嘉明殿,而吳山竟然相隨,不由得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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