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拍了拍衣服上的酒氣,臉上的表情帶著十分的嚴肅。
這是個小院子,後麵就是山壁,房間不過四五個。
也不知道那護衛什麼時候會將宋尹等人叫來,楚檀不想再耽擱本就稀缺的時間,她放輕腳步和手上的動作,沿著廊道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過去。
房內構造大同小異,楚檀查驗過就近兩間房屋,都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模樣。
抬手推開第三間房門,裏麵透出一股子燃香的味道,楚檀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想來就是這間了。
她抿著唇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然後快速關好了門。
床榻上被褥微微有皺褶,楚檀心一喜,自己果然找對了。
想到這裏,她急忙在床榻周圍翻找起來。既要輕拿輕放,又不能漏過一點蛛絲馬跡。
時間就這麼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下去。等楚檀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時候,似乎也已經晚了。
她的手忍不住抓撓了一下臉頰,這一陣突如其來的燥熱讓楚檀有點難受。她默念:隻是一點點難受。還不至於讓她喘不過氣。
腦袋好像越來越重,楚檀停住手上動作,想要靠在一旁歇一會。
她本來隻是想歇一會就好的。
楚檀宮裏也燃過香,她知道各種香有各種的效力。可帶著這麼強勁衝擊感的香,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似乎連手也抬不起來,腦袋一片混沌的時候,楚檀終於後知後覺地感知到。
她好像是被人反算計了。
雲滿星沒進過這裏麵,也料不到具體有什麼情況,應當不是她。
那還能是誰呢?
宋尹,還是文信塵?
楚檀覺得自己還挺有能耐的,在這麼怪異的情狀下,自己居然還能記起文信塵那廝的醜惡嘴臉。
成思筠是在一片壓抑著的悲涼哭聲中出嫁的。
文信塵沒費吹灰之力,隻用了一封密信,就從榮郡王府將她抬進了大將軍府。
楚檀沒有坐在客賓之位上,她被罰在長蘭寺,抄寫了三個月的佛經。
彼時她將將滿十七歲,最容易生哀愁的年歲,卻連自己最好最親近的姐妹出嫁,都不被允許回來。
說沒有怨恨是假的。
成思筠嫁人後受了多少苦,文信塵一房一房毫無章法地往院裏納。成思筠在多般折磨下日漸麻木,到了後來,總說不上什麼話就開始掉眼淚。
楚檀拚死也沒能護住她。
怎麼可能不怪罪父皇呢?那麼溫和的一個人,說變臉就變臉了,冷著性子同自己講大道理。
楚檀也是在很久之後才想明白的,父皇是為了護住她。在他還能掌握大權的最後一段時間裏,竭力減少她出宮的次數。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在楚檀最後的記憶裏,她還是被父皇賜婚,嫁給了一個權勢滔天的奸臣。
不是嗎?不然她最後怎麼會死在那人懷裏,那麼憋屈、不被世人歌頌的死亡啊,楚家祖輩不知會如何看她。
楚檀收回思緒,她忽然想起,想要問問雲滿星。
上一世,你也是這麼努力過了嗎?到最後一場空的時候,又是何種心情?
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腦中無休無止的嗡嗡聲。
楚檀抓緊胸口的衣料,大口大口喘氣。最絕望的是,她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堂堂一朝公主,被發現昏迷在臣民臥房內,她該當如何?
終究是不夠聰明,前世也是這樣的吧,一次又一次在算計中失敗,才變成最後那個模樣。
水,她想要喝水。
楚檀跌跌撞撞扶著牆站起來,歪扭著身子撲倒在案幾上。喉嚨像是灌了炭火進去,又熱又痛。
她強撐著倒了一杯水,卻連手指都止不住地瘋狂顫抖起來。
不能睡、不能睡在這裏。手上被灑出來的水染濕,楚檀已經分不清自己如今在做些什麼。
她胡亂在臉上拍了拍,可這陣奇異的熱竟然一點都沒有消減。
拜托老天爺了,派個人來救救她吧。
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活一遭,好不容易,能夠幫一幫成思筠。不要讓她倒在這裏啊……
不知道是不是楚檀的祈禱起了作用。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有人飄然而至,像是從天而降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