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灣仔坊的十安會是寧城知名的私人會所。
奚紀桓進入頂層名為水雲間的包廂時,裏頭早已開了一桌麻將。包廂右側的紫檀屏風處,還有幾名男人或站或立,談笑風生。
坐在沙發正中的錢鐸見奚紀桓進來,笑道:“喲,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哥兒幾個正愁接風宴主角不到,這風可怎麼接。”㊣ωWW.メ伍2⓪メS.С○м҈
奚紀桓把臂彎的大衣交給一旁的服務生,打開一顆西裝扣子,徑直到旁邊單人沙發坐下。
錢鐸給他點了支煙。
奚紀桓指間夾著煙,也不抽。
煙霧繚繞中,他偏了偏頭,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路上遇到點事。”
錢鐸也沒多問。
今天這聚會不算正式,隻是奚紀桓終於回到寧城,幾個朋友便湊在一起為他攢了個局。
錢鐸坐到奚紀桓身邊,低聲問他:“你家老爺子怎麼回事,前幾年大張旗鼓讓你去外麵開疆拓土,現在又突然叫你回來接手通明百貨。誰不知道這幾年實體百貨被電商衝擊得不成樣子,這是讓你回來力挽狂瀾?”
奚紀桓沒說話,手中的煙燃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時明時滅。他看向錢鐸,眸中情緒不明,視線穿過冰冷的鏡片,折射出幾分冷意。
錢鐸後脖頸一涼,沒敢再問。
倒是奚紀桓抽了口煙,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個煙圈,哼笑:“對,力挽狂瀾。”
錢鐸:……
沒過多久,眾人入席。
席間有人說起周家的事,錢鐸順勢接話:“這周百力可真有意思,想拉攏人脈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就他女兒出的那本破書,嗬。”
“也不算破書,我女朋友拿到一本特簽,說是挺真情實感。裏頭還講了什麼初戀,差點把我女朋友哭成淚人。”
錢鐸輕笑:“女人就這樣,換了男人,誰還記得什麼初戀。”
他說著,看向奚紀桓,想要尋求認同。
奚紀桓晃著酒杯,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錢鐸:……
哦,他差點忘了,奚紀桓沒有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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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安會的局到晚上十一點多才散,車子開上高架時,奚紀桓支著肘,單手撐著太陽穴,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寧城算是個不夜城,窗外明明暗暗的霓虹在車內落下流光。
武廣從後視鏡中看了奚紀桓一眼,小聲道:“奚總,去香湖印月還是東湖公館?”
香湖印月是奚紀桓新添置的一處房產,一個月前開始布置,到今天已經可以入住。
奚紀桓沒睜眼,淡淡道:“香湖印月。”
武廣應了聲,車內重又恢複寂靜。
到了樓下已經快到零點,香湖印月環境清幽,深夜冷風中,飄著濃鬱的桂花香。
奚紀桓徑直進門,走至電梯間,電梯門堪堪合上。他重新按了一下,光可鑒人的門緩緩朝左右重新打開。
逐漸開闊的視線裏,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落入他的眼簾,緊接著而來的,是淺淡的酒氣。
奚紀桓眸光一滯。
唐琪抬眼時也愣了一下。
這樣的一張臉,隻要是第一次見到,就很難不被這出眾的長相震驚。
她抬手,撩了撩頭發,隨後彎唇淺笑一下,掩飾剛剛一瞬間的失神。
奚紀桓對上她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怔楞,下一秒酒氣在胸腔裏洶湧。
唐琪往邊上讓了讓,等奚紀桓進了電梯,她才開口:“你也住這裏嗎,以前沒見過你,剛搬來的?”
奚紀桓伸手要按樓層,看見亮起的按鈕,指尖一頓,無聲收手。
唐琪咦了一聲。
香湖印月一層兩戶,頂樓是大平層。唐琪對麵的房子一直無人入住,直到前段時間有搬家公司進出。
唐琪反應過來,兩眼一彎,抬頭看他:“原來你就是我的新鄰居,真是太巧了。”她伸出手,“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她今晚有個局,喝了點酒,這會兒兩頰帶著些許紅暈,連雙眸都像是洇在水裏,眸光流轉間,楚楚動人。
奚紀桓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她的淚痣上,那點黑色淚痣襯得她的皮膚愈發瓷白。
密閉的電梯內,她身上淡淡的酒氣縈繞在他鼻尖,揮之不去。
奚紀桓薄唇微微一勾,沒跟她握手,反倒退了一步。
唐琪:……?
她甚至從他這個清淺的笑容裏看出了些許嘲諷?
不是,他把她當什麼了?
她隻是簡單表達一下對鄰居的友好,不握手就算了,還往後躲?
這是怕她吃了他不成?
她又不是專吃書生的女妖精。
這年頭,長得帥的人都這麼自戀的嗎?
正好電梯門開,唐琪扯扯嘴角,收回手往外走去。
奚紀桓落後她幾步。
到了門口,唐琪想了想,畢竟是鄰居,說不定以後還要相互照應什麼的。
於是她一轉身,叫住準備開門進屋的奚紀桓:“那個,我叫唐琪,唐就是唐朝的唐,琪是王字旁那個琪。你叫什麼?”
奚紀桓舌尖一抵左頰,頓了頓,回身看向她。
過道寬敞,兩人各站一邊。
頭頂明晃晃的燈光落在他鏡片上,折射出淡紫色鍍光,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空氣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
兩秒鍾後,他低低開口,語氣平靜:“奚紀桓。”
唐琪默了默。
自我介紹就自我介紹,幹嘛那麼鄭重?
難不成商務人士連跟鄰居打招呼都要擺出我站在這兒分分鍾一個億的樣子?
她輕飄飄地哦了一聲,進門之後,便忍不住在群裏吐槽。
可是打字打了好幾行,她想來想去,又一個個刪掉了。
算了,不能為一個陌生人浪費口舌。
背後說人壞話,容易孽力回饋。
這麼一想,她便徑直收起了手機,趿著拖鞋往浴室走去。
次日唐琪有個采訪,對方是通明百貨的一位高管,叫孟嵐珍。
說起這位孟嵐珍,也是個傳奇女性。年輕時與丈夫奚宗耀一起開創通明百貨,二十幾年來穩穩守住公司不說,公司還在她的掌管下蒸蒸日上。
如今聽說奚家唯一的繼承人回歸,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唐琪私下裏其實也很好奇,之後奚家的權力將如何交接。
唐琪一邊洗澡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
等洗完澡換好睡衣,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不對啊!
奚家唯一繼承人叫什麼來著!
是叫奚紀桓吧?
剛才對麵那個帥哥自我介紹的時候說自己是誰來著?
是奚紀桓吧??
唐琪覺得有點懵。
這可真是湊巧了,奚家的繼承人居然住在了她對麵。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單純的同名同姓。
因為孟嵐珍今□□程繁忙,次日她便直接約了唐琪在她做臉的會所見麵。
唐琪驅車趕到與孟嵐珍約好的溫泉會所時,一輛黑色保時捷恰好也在門口車位停下。
今天采訪的內容有點多,唐琪足足準備了好幾張稿子,等采訪結束,已經是下午。
唐琪起身與孟嵐珍告別,孟嵐珍正好也要走,便同她一起出去。
正好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天,唐琪便試探著問了奚紀桓的一些事。孟嵐珍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奚紀桓童年趣事與她分享,最後又說了句他不跟他們一起住。
唐琪笑著點頭,目送孟嵐珍上了門口那輛保時捷之後,便低著頭一邊上明通百貨官網查奚紀桓的資料,一邊往車位走。
奚紀桓倒是沒像其他霸總那般神秘,他的相關采訪照片就明晃晃的放在明通官網的相關頁麵。
唐琪拉大照片一看,終於確定奚家的繼承人住到了她對麵。
黑色保時捷內,奚紀桓正低頭看手機。
孟嵐珍叫了他一聲,示意他抬頭看窗外。
奚紀桓撩眼看去,隻見唐琪背影纖細有致,被大衣腰帶係住的腰肢不盈一握。
他漫不經心地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小路拐角處。
跟大多數做母親的女人一樣,孟嵐珍終於也在兒子27歲這年,關心起了他的終身大事。
孟嵐珍打趣道:“你看那個女孩子怎麼樣?”
奚紀桓垂眸,視線落回手機上,神色莫辨:“沒戴眼鏡,看不清。”
孟嵐珍嘖了一聲:“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視力好著呢!”
說著,又笑著追問奚紀桓,“跟媽媽說說,喜不喜歡這中類型。要是喜歡,媽媽就把她的微信推給你。哦對了,她還是寧城廣電的著名記者,名校畢業,現在事業也做得不錯,是個能力出眾又聰明的女孩子。”
奚紀桓雖也接到過寧城廣電經濟頻道的講座邀約,但對寧城台內部這些員工並不了解。隻不過,他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驀地勾出一絲諷笑。
“不喜歡。”
孟嵐珍:“……哦。”說完又不死心,問他,“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奚紀桓發動車子,聲音清冷,帶著敷衍:“喜歡記性好的。”
孟嵐珍:“……”
“不是,你都沒相處過,你怎麼知道她記性不好?”
奚紀桓轉動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說:“媽,您可是職業女性。”
孟嵐珍輕哼一聲:“別給我來這套,我在外麵是職業女性,在家是你的媽媽。你的終身大事,我當然要關心。”
奚紀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沒再搭話。
旁邊一輛白色奧迪緩緩開過,車窗半降著,露出唐琪的臉。
孟嵐珍誒了一聲:“這不是唐記者麼。”
奚紀桓下意識地望過去,唐琪的車子早已擦肩而過,遠遠地將他甩在了後麵。
他默了默,過了會兒,才望著唐琪離去的方向,淡淡地嗯了一聲。
孟嵐珍又想起件事,說:“對了,周六是寧城廣電台慶,他們的老台長林誌遠跟你爸關係不錯,不久前還邀請我們家一起出席。”
奚紀桓連個眼神都沒給,直接說:“周六,沒時間。”
孟嵐珍有點生氣,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你又沒女朋友可以約會,周六怎麼就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