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山中小徑就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車輪聲。
從晨霧中出來的馬車並不大,大概隻夠讓一個成年男子在裏麵稍微伸展四肢。
馬車外麵有一個趕車的小廝,年紀很輕,十五六歲的樣子,手裏攥著根馬鞭,單手托腮,頭一點一點的,看起來竟是在打盹,任那拉車的黑馬自顧自的往山下走。
車輪碾過石子,輕微的震動驚醒夢中人,小廝在從車上掉落的前一刻抓住了車轅,後怕的同時隻得強打起精神來繼續趕車。
拉車的馬不是什麼名駒,普普通通的黑馬,隻是體型上比一般的馬稍顯健碩,也挺聰明,有些靈性,可惜被主人嬌寵過了頭,時常犯蠢。
就比如現在,上山下山的路不知走過多少回,按理說應該用不著人時時盯著,可它竟是故意挑著難走的路,一路上顛簸就算了,還趁著趕車小廝打瞌睡,妄想坑人一把。
小廝的馬鞭虛虛落在黑馬背上,小聲指責:“臭小黑,想害我,差點被你甩下車。”
黑馬不耐煩的曲起馬蹄,口鼻中噴出熱氣,它也知自己做的過分,更因顧忌馬車裏那個人,沒有出聲反駁,順從的調整方向,繼續往山下走。
“你隻會欺負我,怎麼,換成少主,膽子就那麼小了?像平時那樣叫啊,吵醒了少主,看他會不會教訓你!”
小廝拍了拍馬屁股,對黑馬看人下菜的行為非常不齒,忍不住嘀咕。卻不知身後的馬車裏,灰袍少年早在馬車碾上石子時就已經醒來,他斜倚著靠枕,正自顧自閉目養神,對車廂外的動靜充耳不聞。
少年人就是小廝口中的少主,今年剛滿十七歲,武林上鼎鼎大名的浮空門主木空家裏的一棵獨苗苗,名叫木浮霖。
其實木少主的本名並不是現在這個,據說是當年木夫人懷胎之際,浮空山附近地界恰逢多年不遇的大旱,奇就奇在到了夫人臨產之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炸雷,第一滴雨落下時正好趕上木少主呱呱墜地。
因為木少主出生時的漫天大雨正好解了山下困境,算是吉兆,所以木門主一高興,金口一開,就給兒子取了個應景的名字――福霖。
可是越長越大的木少主卻並不想領這個應景的情,堅決抵製了跟他母親養的那隻笨狗福寶重了一個字的名字。理直氣壯的說要避長輩諱――福寶是木夫人待字閨中時收養的,比木少主年紀要大。
木門主夫婦耐不住兒子的軟磨硬泡,於是乎木福霖變成了木浮霖,取了浮空門的浮字。
雖然現在福寶那條老狗早就壽終正寢,但木少主還是很感激它的“占字”之恩,他以後可是要在武林上揚名立萬的,名字裏有個“福”字一聽就很沒氣勢。
木門主與夫人是武林上有名的一對神仙眷侶,木夫人因年輕時受傷的緣故,孕育子女極為不易,成親多年也沒能給木門主生個一兒半女。
本來夫妻二人對於子嗣一事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可沒想到人到中年竟有幸得了一子,自然是對兒子異常寶貝。
再加上木少主出生時伴隨吉兆,對於浮空門中人來說更是自帶光環,於是木少主的被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可以說,生來就是紈絝命。
但木少主誌不在此。
木少主的畢生所願是做一個像他爹那樣,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大俠。
“石頭,我們到哪了?”
少年的聲音隔著簾子從馬車裏傳出來,趕車的小廝,也就是被點名的石頭,大名木石,一個激靈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睛,掩不住困意的打了個哈欠,答道:“少主,已經要到山下了。”
木浮霖撩開車簾,探頭出來,恰好看到太陽從山尖處緩緩升起的一幕,不由得歎了口氣。
“早跟你說過早點離開,你非要等到後半夜。這下好了,天都亮了還沒出浮空山的地界,這要是現在被我娘知道我偷跑出來,估計沒到山下我爹就已經在守株待兔了。”
石頭被他這一設想嚇住了:“那,那怎麼辦?少主,要不我們趁門主他們沒發現,趕緊回去吧!”
“回去個屁!”木浮霖一巴掌拍到石頭腦袋上,怒道:“本少主好不容易跑出來,怎麼可能就這麼回去?!”
石頭有些委屈,他捂住頭小聲嘀咕:“那門主要是不同意,我們根本跑不出來嘛……”
木浮霖瞬間麵無表情:“我不知道啊,用你強調?”
想到自家爹媽的脾性,木浮霖不由得扶額。
木空夫婦生怕別人說他們老來得子隻知溺愛,所以不管怎麼心疼兒子,在人前也一直擺出一副嚴父嚴母的樣子,但做為當事人的木浮霖和做為見證人的木石頭卻並不想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