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後,江都的人們說到天爺魏孝天時,都讚歎道,天爺這輩子,活得可真快活。也有人用不屑一顧的口氣說,魏孝天那老東西,一個字,賤。
很多年之前,江都某單位分配兩室一廳的老房子中,住著一戶三口之家,一家之主姓魏,叫魏光正,二兒子叫魏孝平,三兒子就是魏孝天,還有一個大兒子,名叫魏孝昌,不過已經死了。魏光正快五十了,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國有企業當工人,混日子,雖然薪水微薄,獎金沒有,地位低下,在外麵到處被人輕視,瞧不起,自己平時走路也不敢昂首挺胸,說話也低聲細語,見誰都陪著笑臉,客客氣氣的,可一旦回到家中,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是威重令行,很有爺的氣勢。
魏光正隻是個再平凡不過的老百姓,他的相貌也是很平凡,雖然不醜,五官端正不難看,但是要說是英俊,無論他二三十歲風華正茂時,還是如今即將知天命,都是不恰當的,不過盡管如此,魏光正曾經的妻子長相卻非常漂亮,雖然個子矮了點,但長得嬌小玲瓏,就算是和明星相比也毫不遜色。那時候人們見到魏光正小夫妻兩,都羨慕的說,光正真有福氣,娶了這麼個好老婆。
二兒子魏孝平長得和他爹一個樣,同時子承父業,也屬於江都市偉大的工人階級,魏孝平本來想去南方打工的,有這個打算後去詢問他爹意見,他爹剛聽他吞吞吐吐的把意思說明白,劈頭就說,就你還想去深圳打工啊。魏孝平給他爹如此一說,先是怕了三分,不過仍然說,爸爸,我是這麼想的,廠裏效應不好,我有好幾個同事去深圳,現在都做得挺不錯的,他們說那邊機會多得很,我也想去試一下。他爹說,你想都不要想,你老實巴交的,沒什麼本事,又不會說話,你去深圳,不要連那邊房租都付不起,還要我貼錢給你。魏孝平把頭低了下來,他爹又說,你在廠裏還不好,待了四年了,領導又喜歡你,明年說不定就能給你提級,回去好好做工,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魏孝平於是打消了念頭,乖乖的回廠裏拿八百塊一個月的薪水,等待領導遙遙無期的提級了。
魏孝平很老實,魏孝天可討厭多了,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兔崽子。魏孝天小時候便不聽話,不但不聽話,還撒謊騙人,謊話被揭穿後還賴賬死不承認,為此挨了他爹不少巴掌。但魏孝天對他爹來說有一個好處,就是腦子偶爾蠻靈活,讀書還不錯,雖然常常不及格,政治還交過白卷,但隻要他興趣來了,努力一段時間,成績還是很優秀的。魏孝平他爹一直希望自己有個兒子能念書念出頭,將來好好孝敬自己,自從希望在大兒子身上破滅,二兒子又天生愚鈍,便把人生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個三兒子身上,為此還是操了不少心的。
這天吃過晚飯,魏光正在臥室裏泡了壺茶,一邊磕瓜子一邊看電視,魏孝平在廚房裏洗鍋洗碗,家務事一向由他負責,魏孝天在房間裏自習,他已經高三了,再過三個月便要參加高考,不過他可不在看什麼正經書,孝天從哥們那弄來一本笑傲江湖,此時看到任我行出場,正看得津津有味。
魏光正去衛生間,回來見孝天端端正正的趴在書桌上,很認真的模樣,連筆也不轉了,便有點疑心,輕輕的走過去看是怎麼回事,孝天感覺有點不對勁,剛想把書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魏光正一把將書搶過來,拿在手中晃著訓斥道,這是什麼?說!
孝天說,爸爸,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看了。
魏光正給孝天便是一記耳光,罵道,你對得起我!
孝天說,前天剛剛考過一輪,我想休息一下。
魏光正還沒等孝天說完,又是一記耳光,罵道,你想休息是吧,好啊,你不要念了,我讓你休息,你念什麼念啊?
孝天低著頭,不說話。魏光正見孝天不求自己,越來越氣,一眼看見手中笑傲江湖,動手便想把書撕掉,孝天伸手攔住說,爸,我知道錯了,不過這書是別人的,我明天要還給人家。兩人一扯,書被撕成兩半,魏光正見兒子和自己搶,更加生氣,把手中那半本書撕了個稀巴爛,狠狠的摔在在地上。
孝平聽見父親生氣了,嚇得連忙趕過來勸爹不要生氣,又一個勁的說孝天,你怎麼又惹爹生氣了。
魏光正說,不關你事。坐在椅子上罵道,明天就去學校辦手續,你不要念了,你念什麼念,高考還有三個月看武打小說。
孝天低著頭,站在一邊,不說話。原來魏光正在家訓兒子有個特點,第一是要不給他念書,第二是不給他吃飯,第三是要不認他做兒子,三次訓斥,有兩次都要說這些,孝天開始也被嚇住了,隻是次數一多,孝天自己個性也強,逐漸麻木起來,等他罵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