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周亞夫 三(文)(2 / 2)

縱使王娡再怎樣不喜她,也不得不承認,粟婉容的容貌當真是出挑的。

自古美人皆是淡妝也好,濃妝也罷,都能駕馭得當。尋常看著她濃妝豔抹慣了,如今驟然如此簡素,更是別有一番風韻。

皇上許久不見她了,見麵也還是三分情,再加上她今日穿戴得這樣素淨,口氣也不覺溫和起來:“你來了?”。

平平常常一句話,似乎是她不過是從禦花園裏賞了一巡花歸來一般,粟婉容的眼眶登時卻紅了,幾乎落下淚來。

皇上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越發口氣溫柔起來:“既然出來了,從今以後便好好地和眾人相處,再不要鬧脾氣了,失了體統規矩。”。

王娡有些愕然,難道前番種種,在皇上心裏不過是她粟婉容鬧脾氣麼?這樣說也未免太有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了。

一轉頭,卻看見那周亞夫正似笑非笑看著她,似乎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一般。王娡覺得有些羞惱,便垂下了頭,再不讓他看見。

粟婉容聞言,點一點頭,恭順道:“臣妾必將時時刻刻謹記,再不因為年輕不懂事就作出那許多蠢事來。”。

皇上頗為滿意的樣子,點了點頭道:“自己去尋個位子坐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將眼淚收一收才是。”。

粟婉容聞言方才破涕為笑,伸出袖子擦一擦眼淚,自己隨意揀擇一個位子坐了,也不敢要求高位,不過是尋常妃嬪的末等座位。

她坐下來,眼光看到王娡,也不見了昔日的敵意,隻是淡淡一笑,隨即移開目光。

她的性子驟然這樣大變,王娡覺得甚是奇怪不安。

沒有人比她還懂的,何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尋常沒有道理粟婉容對自己客氣如此,如今她乍然這樣,倒是讓王娡好生不安。

然而下一秒她的思緒就被極清脆的一聲酒杯傾倒的聲音驚擾了。

她有些被嚇到了,轉頭一看,卻是姁兒碰翻了自己的青銅酒盞,正難以置信地看著周亞夫的位置。

王娡暗暗心驚,姁兒也必定將那周亞夫錯認為永涵了,待到她要解釋,那廂眾人的目光卻早已被吸引了過來。

皇上微微皺起眉頭:“好端端的為何碰到了酒盞?你和王美人可傷到了哪裏?”。

循著姁兒的視線望過去,便是看見那邊自斟自飲的周亞夫,仿佛周遭與他毫無幹係,他隻一人獨樂就好。

皇上似乎明白了,笑道:“看來不光是你姐姐,連你也被蒙住了。此人是我朝將軍周亞夫,今日初初進城,不是你們的舊相識。”。

姁兒聽完,似乎有些雲裏霧裏,王娡隻得低聲給她解釋:“並不是永涵,不過是容顏相似罷了,你若再這樣震驚下去便要露餡了。”。

姁兒仍舊是有些不明白,隻是宮中幾年也鍛煉了她應變不驚之風,此刻倒也能微微一笑,道一句:“連臣妾姐姐也認錯了麼?隻是這位周將軍,和我們同鄉人生的實在是像呢。”。

李陶然聲音來得倒快:“溫良人也不必驚訝,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何止萬千?隻是雖然皮囊生的是一樣的,內裏總歸是有不同的就是了。即便是同一個人,容顏不改說不定也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更何況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呢?”。

她的話本是無心,意在化解尷尬,隻是在王娡聽來,便覺得格外錐心。

前一句話仿佛在說周亞夫,後一句話卻是在說自己。

物是人非,東西是不會變的,譬如她從金家帶來的那枚楚玉埋發蝴蝶簪,如今也不過越加溫潤而已。隻是戴她的人呢?哪裏還是當初的那個自己?

王娡勉強笑道:“李妹妹說的不錯。最要緊的不是容顏而是心境,世上的人皆是獨一無二的,若要說模仿臉孔也就罷了,心境是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姁兒此刻也平靜下來,笑道:“是臣妾失儀了,才說做了母親要穩重,哪裏知道還是這般耐不住性子,當真是鬧了笑話。”。

皇後也笑道:“你姐姐方才也是這樣說的,可見你們姐妹二人,倒是當真同心同德。”。

她二人聞言,也隻得互相看著,勉強一笑罷了。

王娡忍不住去看周亞夫,隻見他仍舊平和地飲酒吃菜,絲毫不見驚慌,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至此王娡也不得不相信,此人實實在在和永涵沒有半點聯係,不過是相貌相似罷了。

經此變故,眾人雖是有些驚愕,也是很快轉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