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淮水鎮。
淮河邊,有一身姿纖細的農婦,正在和身旁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姑娘一邊說話,一邊鼓搗著木盆裏的衣裳。
那位姑娘似乎跟她很熟的樣子,與她說話沒一會兒就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路過之人紛紛都忍不住側目而視,覺得麵前的煙雨朦朧之景像是一副畫卷,而她們是畫卷裏的姑娘們。
坐在石頭上的那個姑娘鎮上人人都認識。
乃是經營鎮中心客棧阿婆的女兒,長得水靈,性子也善良,隻是每次有人來提親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會吃閉門羹。
而那位正在與她說話的農婦,是一年前剛搬來鎮上的一家四口。
她可不是一般隻能在家洗衣做飯的女人,而是憑借著一手的好醫術,得到了整個鎮上的人的尊敬。
人人都叫她一聲,易大夫。
對了,這位易大夫的相公也難得一遇的好人,鎮上沒有學堂,他們夫妻二人自己掏腰包,愣是搞了半年,終於將唯一一所學堂建成。
所有人沒有一個不對他們夫婦二人刮目相看的。
“娘親!”
一個約摸七八歲的男孩兒,穿著一身青白色的書院服,像是剛剛從學堂裏麵出來的。
這小男孩不過小小年紀,長得唇紅齒白,眉眼之中更是藏著與他爹爹一模一樣的桀驁之色。
“有事兒就說!”
公玉姬和十三的話題戛然而止,轉頭不耐煩地看著身後的家夥。
這小子,三天不收拾他,他就敢上房揭瓦。
每每叫她一聲娘親,總會有不好的事兒發生,要麼就是把鄰居的窗戶弄破了,要麼就是在學堂上把誰誰誰給弄哭了,總之,長大之後沒幹過一件正事兒。
劉洛洛頗為委屈地踢了踢地上的石頭,“爹爹說叫你快點回家。”
這才什麼時辰?怎麼現在就催她回家了。
公玉姬把河裏最後一件衣裳撈了起來,心裏琢磨著,不會出了啥事兒吧。
“姐姐,先回去吧,我幫你把衣裳帶回去,你先帶著洛洛先走,萬一出了什麼事兒,粒粒還在家裏呢。”
十三從她手裏接過衣裳,催促她趕緊回去一趟。
被她這麼一說,公玉姬點了點頭,隨即將袖子取下,牽著洛洛二人往家的方向跑去。
粒粒是他們的女兒。
當初離開周嶺之前懷上的,可當時事兒太多了,她甚至還喝了一些酒,所幸她的女兒福大命大,十月懷胎之後終於生了下來。
生粒粒的時候,公玉姬永遠記得,在產婆對她說,大出血保住孩子還是保住大人,她毫不猶豫地說,保住她的孩子。
可劉璞燁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頓時發脾氣,甚至用劍指著產婆,“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要保住大人,不要聽她的!”
最後,母女平安。
大約是這個女兒來之不易,且劉璞燁當初又說過不要她的話。
所以他從粒粒出生之後,就對她千百般的疼愛,有時候,甚至連她也吃醋了,覺得這家夥有了女兒,連老婆也忘了。
但無論怎麼說,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就是這一輩子最幸福快樂的事兒。
“夫君,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公玉姬把門推開,卻突然發現家裏竟然堆滿了鮮花,像是進入了一個花仙世界裏。
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踩著鋪著滿地的花瓣兒,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應有盡有。
不僅如此,桌子上竟像是擺了滿漢全席似的,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她愛吃的東西,還有她最最最喜歡的紫米糕!
劉璞燁抱著兩歲多的粒粒,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咻得一下便出現在她麵前。
粒粒長得像她,膚色白皙,兩隻葡萄似的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一見著她就想伸出兩隻小肥短的小手手抱她。
“玉兒,難道你忘了今兒是什麼日子?”
他深情地看著她,還是如從前一樣的眼神。
不過,今兒到底是什麼日子她還真想不起來。
公玉姬尷尬地皺眉,想了老半天,抿了抿嘴,垂頭喪氣道:“你就直說了吧,我到底忘了啥?我認錯!”
自從生了老二之後,她這記憶力簡直像是瀑布一樣,說下落就下落,好幾次她都要拚命地提醒自己。
鎮上的阿婆說這是正常的狀態,還說什麼一孕傻三天的話,可把她當天就氣哭了,還是劉璞燁抱著她哄了好一會兒才好。
“我的傻玉兒,今兒是你的生辰,你說什麼胡話。”劉璞燁笑著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生辰?
她隨即算了一算,果真是!她竟然把自己的生辰都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