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紅綢係作的喜花,高掛柱上,隱在昏黑的夜色中。
房內被燈罩蓋上的紅燭,燒的微微作響,燈火映出端坐在床前,那鳳披霞冠的杜若蘅。
金絲勾線,流蘇搖曳。
她耳邊是門外守夜的兩個丫鬟在細聲嘴碎。
“這丞相家的三小姐,竟是這般不知廉恥,居然求著皇上指婚給我們家公子。”一俏聲丫鬟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傳入房內,她還未作反應,又聽得另一丫鬟輕聲嗤笑。
“若不是侯爺被傳和匈奴通敵叛國,之前上門求親的千金小姐都紛紛散了,我家公子又怎會娶她!”
閑言碎語入了耳,同她料想的相差無幾。
自她下了決心嫁進來之時,便已猜測到這種令人隻覺難堪的話語,當做風聲過去,不入耳便是了。
“吱呀——”那閉上的房門隨著外麵丫鬟消失的話語聲打開。
杜若蘅透過那蓋頭,低眉瞧了過去,隻見一雙繡了金絲紅底勾著祥雲紋的靴子,那人應當就這侯府小公子,這侯府的現任當家人——言奚辰。
不過,他倒是身形晃晃悠悠的,步子不穩,朝著她走過來,未有秤杆掀蓋合巹酒,隻有醉醺醺的陌生郎君,抬手便將她的蓋頭掀開丟到一旁,襯著那昏黃的燭火,她看清了麵前的言奚辰。
麵如冠玉,眉目淩冽,一雙黑眸裏帶著幾分醉意的戾氣,瞥見她時,微微眯眸,似是愣了一下,隨後自顧自地在軟榻旁的圓凳前坐下,身姿隨意地伏在桌上,隻抬手撐著下巴,眼底帶著不耐跟嘲諷。
“都說丞相家的小女兒和我大嫂並成京城雙蒂,才貌雙絕。現下瞧著,也是徒有虛名,樣貌也不過如此!”說著便又拿了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口飲盡。
杜若蘅未曾言語,隻用那雙透著水色的眸靜靜地看著他,眼底如古潭深水,未有絲毫波瀾。
在這樣的注視下,言奚辰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頑童,加之現下酒意上湧,他冷著眉目,譏諷出聲:“怎麼?我這是娶了個啞巴不成?當日在皇上麵前,你求嫁的時候,這嘴皮子恐怕甜得膩人吧?”
“利用這滔天的皇權和相府地位強壓我一頭,明知我大哥大嫂剛過世,還借著衝喜的由頭嫁進來,瞧瞧這到處的紅綢,你就不覺得可笑?”
他說話難聽,話裏話外都是在嘲諷她,她本念著已故的二姐和永寧侯,不願同他計較,可這話,著實過分了一些,倒是讓她收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神色也略微冷了些許。
言奚辰拂袖起身,在她麵前站定,彎腰湊近些許,瞧著麵前女子,雙瞳剪水眉黛含春的模樣,一口氣濁了些許。
這帝都對她的評道,倒是符實。
她剛想開口,就被人捏住了下巴,用力微大,她被捏得生疼,一雙黛眉蹙起,掀眸瞪向他,耳邊是他冷如塞北頑雪一般的聲音。
“我大哥被傳通敵賣國,全京城的富家小姐都躲我不及,你卻在這時嫁入我侯府,到底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