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的草原,最是怡人。

瘋長了一個夏天的牧草在略帶涼意的秋風中隨意搖擺著,像是黃綠色的波浪一樣,舒卷著無盡的遼闊。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

一首北朝的民歌,千年已降,唱不出的滄桑,唱不盡草原秋風中,散不盡的英雄血!

大明正統十四年秋七月的草原上,血腥味似乎更重一些!

先是不滿意大明封賞的瓦剌太師也先召集阿魯台等草原部落,從甘肅,遼東,宣大三個方向侵擾中原:甘肅,遼東兩地總兵,巡撫戰戰兢兢,在侵略如火的瓦剌人麵前現學起了活王八,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小妾的裙擺裏去;就連九邊中最要緊的京畿鎖鑰-宣大兩府也沒有了太宗,宣宗兩朝的威風,仿佛變成了弱不禁風的揚州瘦馬,由著韃子往來縱橫,除了宣化,大同兩座要塞尚未失陷,長城內外,竟全是邊境兵民的哀號聲。

太皇太後張氏離世後已經坐朝理政數年的正統皇帝倒也不慣著瓦剌人,大同總督宋瑛麾下的四萬大軍隨即揮師北上迎戰瓦剌的大軍,但卻一敗塗地。

邊關的處處烽火徹底點燃了年輕的正統皇帝朱祁鎮,久不聞金鼓之聲的京師三大營合計五十萬人,在日月龍旗的帶領下,揮師北上,沿著他們父輩祖輩曾經追隨太宗皇帝朱棣北伐的道路,煙塵滾滾的殺向了已經有些陌生的草原。

七月十九,大軍出居庸關,駐蹕土木堡,大同指揮使李讓奏疏一封,言瓦剌平章也先率領本部十二萬兵馬攻略大同,隨即,駙馬都尉井源率領四萬餘眾,星夜馳援大同。

八月初一,大同城外,終於望見了大同城頭的井源等來的不是同袍百姓的簞食壺漿,而是四麵八方湧上來的十萬瓦剌鐵騎。

血腥的廝殺聲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原上,是泊泊流淌的鮮血,和四萬多明軍身上,同樣鮮紅的鴛鴦戰袍。

夜色落下,廝殺了一天的戰場安靜了下來,蟲鳴伴著夜梟咕咕的叫聲,將平靜短暫的還給了這片草原,隻有時不時從雲層中探出頭的月亮,會小心的掀開戰場修羅地獄般的一角,隨後便像是不忍直視一般,再次隱藏在雲層後麵。㊣ωWW.メ伍2⓪メS.С○м҈

就在修羅地獄一般的戰場上,幾個渾身包裹在鐵甲中,內襯鬥牛服的明軍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中,一邊翻揀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四周似乎隨時會殺到的瓦剌騎兵。

走在最前麵手持火銃的明軍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倒了下去,差點沒和腳下的“屍體”嘴對嘴親個實在~

“直娘賊!”

火銃手小心的罵了一句,伸手扶住了頭上的鐵盔,月光,就在這時越過了他的肩膀,照亮了腳下那張年輕的有些過分的臉龐。

“斌哥兒,哦不,百戶,唉,別找了,百戶在這兒!”

火銃手努力壓抑著嗓音中的狂喜,招呼著身邊的夥伴,不一會兒,七八個一臉血汙的連便聚集在了年輕的百戶的身邊,一邊檢查身邊有無傷口,一邊灌水的灌水,掐人中的掐人中。

噗~

可能是因為掐人中和灌水雙管齊下的原因,被稱作王斌的年輕錦衣衛百戶像是死魚一樣被猛地被灌了一肚子水,悶得連眼珠子都凸出來了,隨即一把推開了眼前小個子火銃手,一邊咳嗽,一邊把滿肚子的噴了出來。

咳咳,這是哪啊?鋪麵而來的血腥味和麵前焦炭一樣的七八張烏漆嘛黑的麵龐,讓記憶最後一秒還在好友的生日趴上豪飲的王斌一臉懵逼。

可下一秒,海量的信息像是潮水一樣湧入了他的腦海當中,兩世為人的記憶像是在撕扯他的大腦一樣,劇烈的疼痛讓王斌眼前一黑,要不是還算結實的手臂死死的撐著身體不要倒下,隻怕才清醒過來的身體,又要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