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婭！”豆豆師兄喊了一聲，要喊醒走神的我。
下一秒，我聽到了手機落地的聲音。
有人彎下腰去撿落在地上的手機。
“需要幫忙嗎？”那人身邊的同伴關切的問。
那人連忙推辭，沒事。
我一動不動，淚眼模糊的看著那個人，胸腔翻滾著的那一股暖流滾燙，湧到喉頭噎得我說不出話。
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彎腰的動作，他卻比一般人艱難。右手也是一杯咖啡，左手努力了三次，抓不住手機。
他的確是如晚漁所說恢複得很不好，關節僵硬，活動受限。
我忍著淚水快步上前，拾起手機。
真的不敢抬頭看那一雙眼睛，他沉默的，混雜著酸楚和悲傷的眼睛。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裂開了，把手機放在他手心的那一刻，我像隻膽小的兔子一樣跳開，飛快的跑了出去。
花的眼睛藏在雲朵裏，樹的眼睛藏在劃過天空的白鴿翅膀上，一切發生的如此倉惶突然，我的心碎落一地。
跑下台階的時候，耳畔是雲朵朵的聲音。
她說，要不是因為你，他不會那麼倒黴。你在我心口劃一刀，我就想在他身上劃一刀。你為什麼要和我喜歡上同一個男人，得不到他，我就要毀掉，我說到做到……
回頭想想他遭遇的那些不幸，冥冥之中有我的一半兒原罪。
沈重說，你們長痛不如短痛，你離開對大家都好。
我沿著街角悶頭走下去，走得跌跌撞撞，步履匆匆。
老天很會看人心情。
在我跑到心肺喊停再也喘不上氣的時候，倉惶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停下腳步一看，是那家咖啡館——卡姆蘭。
淚水無聲的宣泄，和屋簷下的雨水混在一起。
看著天邊烏金色的降雨雲，我明白了……不管怎麼遏製，牽絆總是在，它藏在無邊黑暗的海底哭泣，當太陽一縷縷照射在海麵上的時候，它才會一點點的呈現，閃耀出亮眼的金色。
看見他的時候，那些被壓抑了無數日子的思念像是在幽暗的海底一下被照穿，躍然於海麵。
他的麵目清晰，身上閃著光芒，像是那個夏天烈日下灼灼盛開的三角梅燦爛依舊。
手上的手機不斷在響，是豆豆師兄，還有國內的陌生號碼，還有一個是薑晚漁的。
薑晚漁的訊息很快過來：在哪兒，接電話。
我手發顫，仿佛被逼到了一個人生路口，回頭是無望的恐懼，轉身是深淵。
秋天的雨水把整個城市浸染得濕漉漉的，雨中的街道磚牆變成了多彩的琉璃色，散發著水墨淋漓的質感。
氣溫迅速降低，我在咖啡館的門口瑟縮著躑躅著，白底藍色碎花的真絲裙子已經被打濕，緊緊貼在了小腿上。
豆豆師兄的電話又追過來，“不是說好了去卡姆蘭吃蛋糕？你跑什麼？”
“我在門口。”我哆哆嗦嗦帶著哭音說。畢竟是秋雨時節，驟降的氣溫冷極了，我雙手環抱著雙肩，身子緊張冰冷到虛脫。
“站在門口別動，等我。”豆豆師兄匆匆掛上了電話。
我在昏暗中枯等，細雨微微的街頭起了白色的水霧，到處是打著傘匆匆而過的路人。
仰頭看，一顆兩顆星在墨藍的天空隱隱閃現。
那些星，無一不是目光灼灼的他。
我聽到了雨中急促的腳步聲。
有個人正一步步向這邊過來，雨霧迷蒙，身形蒙昧不清。
我聽出那腳步聲虛浮無力，重心不穩，不是那位風風火火的大師兄。
一股熟悉的味道穿過漫天雨霧撲麵而來，迅速包裹住我的全身，將我淹沒。
他靜靜佇立在我麵前，清輝照亮他的那張臉，依舊是清俊深刻的五官，星光迷離的一雙眼，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那雙眼睛好像是天上蒼白的月亮著了火，海中鯨魚的眼睛慢慢淌出了血水。
怨恨、無奈、虛弱、絕望……
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慌亂的心跳，卻再也無力掙紮無力躲閃。
他手上是空的，虎口蔓延至手背的傷疤清晰可見。那隻手輕輕的落在我的頭上，溫柔摩挲，藏著眷戀。
伴著淅瀝雨聲，我聽見他苦笑著低問，“某人骨折後畸形愈合，身患肢體功能障礙，不知道這位女士是否願意日後陪他左右？”
我哽咽，小心翼翼將手搭在他的腰際，腰間衣服空蕩，細了很多，此人此刻瘦骨嶙峋。
終於，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襟痛哭，要將無數個日夜的糾結和難過痛痛快快哭出來，惹得路人側目。
他在雨中默默無言，靜靜聽著我哭，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道歉吧李小婭，為了你的不辭而別，你幾乎是活活殺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