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江北辰
世間不平事，多如天上星。
人心有善惡，涇渭分濁清。
仗義遊俠四海漂，萬斤重擔肩上挑，拔劍隻為不平事，何懼雷劈烈火燒……
悄悄地，冬去，春來；悄悄地，枝頭，吐綠；悄悄地，草長，鶯飛……
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長安城大街；客似雲來，吵吵鬧鬧的臨街酒樓；奇裝異服，高矮胖瘦的八方來客……
噔、噔、噔，川得意酒樓的樓梯聲急響，一名身背長劍，披風飄飛，劍眉星目，稚氣未脫的青年遊俠闖上了酒樓……
“肅靜！”遊俠猛拍酒桌，“江北辰尋人，無關人等，統統給我閉上嘴巴！”
遊俠厲聲一喝，雖不驚天地，也不泣鬼神，但偌大一層酒樓，口不敢言，步不敢邁，杯不敢端，筷不敢提……
“耳朵統統給我豎起來！”遊俠掃視著酒樓每個角落，“是誰把那個聾的賣菜老人家推倒了？居然，還把老人家賣菜的籃子扔進了河湧裏去！”
“好你個多管閑事的小兔崽子，不問青紅皂白！”一名錦衣壯漢拍案而起，“是那聾子擋了老子幾人的道，吼他幾聲都不讓道！”
“這般說來，是你推倒了老人家，還把老人家賣菜的籃子扔進河湧裏去了？！”
“輕輕一推，那老不死的就倒下，一籃子的菜撒了一地，害老子一腳踩滑，摔了一跤，故而把那隻可惡的菜籃子一腳踢下了河湧裏去。怎樣，你這小子是來給那老不死的報仇，還是雪恨啊？”
“大哥，就他一人，怕他作甚？”同坐一酒桌的四、五名漢子捋起衣袖，蠢蠢欲動……
“好，一不做二不休，把那黃毛小子給我扔下酒樓去！”錦衣壯漢膽子一壯，嗓門更高，“讓長安城裏的那些遊俠看看，從今往後，誰人再敢擋老子的道！”
於是乎，人多勢眾，惡向膽邊生，一個個操起長板凳，如狼似虎般撲向遊俠江北辰……
一時間，酒樓變成打鬥場，桌椅亂砸，碗筷亂飛，茶水亂濺，人群亂跑，乒乒乓乓，劈裏啪啦，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大呼小叫聲中，錦衣壯漢一群人被打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奪路而逃……
整理了一下衣裳與披風，江北辰不急不慢走下了樓梯……
酒樓裏空空蕩蕩，食客早已跑了個精光，江北辰徑直走到了櫃台前：“掌櫃的，打爛了你不少的東西，我江北辰認賠！隻是，今天沒帶銀兩，明兒把銀兩給你帶來……”
“不用了，不用了……”
“什麼不用？難道說，我江北辰是敢做不敢當，說話不算數的遊俠嗎？”
“不用了，方才十二公子已經替你給過了……”
“十二公子？這人我不認識！不必多說，今日打得痛快，我明日晌午時候，就把打爛你酒樓的錢，統統賠給你！”江北辰說罷，一拂披風，揚長而去……
冠軍侯府裏，十二少大搖大擺走上了虎嘯堂……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川得意酒樓上打得可熱鬧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個聾伯走在河湧邊的路上，被人推到，菜籃子也被踢落了河湧裏，俺尾隨那群家夥走上了酒樓，正欲發作，卻衝上來了一名年紀輕輕的遊俠……”
“哦？”
“那名遊俠叫江北辰，二話不說，狠狠地教訓了那群家夥，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奪路而逃。真個是大快人心也！”
“那些所謂的遊俠，一個個意氣用事，兄弟莫要摻和到裏麵去！”
“大哥，人家那叫行俠仗義，替天行道！”
“這天底下，最大的天就是朝廷！朝廷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遊俠打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名號，與朝廷針鋒相對，相背而行！”
“大哥，人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國家法度，自有有司衙門依律執法，豈容他人插手幹預！”
“話雖這般說，隻是……”
“沒有隻是！朝廷忌憚，遊俠擾律，目無王法，無法無天！”
“唉……”
“沒有唉！從今日始，日省三身，切莫越雷池半步！”
“大哥，俺知道了……”十二少垂頭喪氣，怏怏不樂走出了虎嘯堂……
第二天，十二少登上了川得意酒樓，坐在窗邊，喚來酒菜，自斟自飲，其樂無窮……
河湧邊的柳樹道上，一名遊俠健步如飛朝著川得意酒樓走來，披風飄起，煞是威風……
突然，猛一聲吆喝，二三十人手執棍棒衝了出來，把遊俠團團包圍，猛砸猛打，狠劈狠掃，仿若霹靂雷電，暴風驟雨，欲置他人於死地而後快……
十二少叫聲不好，衝下酒樓，衝至河湧邊，衝入打鬥人群，拳猛揮，腳狠踢，左閃右避，狂衝亂撞，仿若秋風掃落葉，更似狂風卷草席，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一眾潑賴猝不及防，被十二少衝撞得橫七豎八，東歪西倒。江北辰隨即奮起神威，一聲聲怒吼，如雷貫耳；一陣陣呐喊，振聾發聵，出拳快如閃電，腳踢疾似流星，反守為攻，扭轉乾坤，與十二少宛若兩隻下山猛虎，把一眾潑賴打得人仰馬翻，哭爹喊娘，落花流水，奪路而逃……
“哈、哈、哈……”爽快的笑聲飄蕩於河湧兩岸，十二少望著江北辰，江北辰也望著十二少……
日影西斜，意興闌珊，渾身酒氣的十二少輕輕推開了冠軍侯府大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站住！”
背後猛一聲喝，十二少渾身一震，急忙轉過身來，卻見是霍文，不由怒不可遏喝道：“好你個奴才，竟敢……”
“霍公子早就說過了，冠軍侯府裏沒有奴才，誰人張口閉口罵奴才的，誰就是奴才！”
“你……”
“十二公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難不成又在外麵幹了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事？”
“豈有此理！真個是豈有此理！”
“公子在虎嘯堂等你，有本事，你且在公子麵前強給我看看！”
“這，唉……”
忐忑不安走進了虎嘯堂，十二少低下了頭，望著鞋尖……
“兄弟，你今天在外頭看到了啥？”
“俺，啥，啥也沒看到……”
“兄弟身上的酒氣，與臉上的神色，已經把你給出賣了，說吧！”
“大哥，川得意酒樓外又打起來了……”
“兄弟路見不平，又拔刀相助了？”
“幾十人打一人，還往死裏打！怎能不仗義出手？”
“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難道說，兄弟三頭六臂能管得過來不成？”
“隻是，官府衙門愛理不理，愛管不管……”
“或許，皇上也正為這般事情頭疼了呢！”
“皇上日理萬機，怎會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頭疼了呢？”
“未雨綢繆，防微杜漸，不使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兄弟淺薄，怎解聖意？！”
“不就是打架鬥毆嗎，還聖意不聖意的，大哥未免小題大做了吧？”
“兄弟如何才開竅？”
“就不開竅……”
“罷了，不與你說了，回房歇息去吧。”
“嗯……”
次日早上，日上三竿時候，霍文敲開了十二少的房門……
“公子喚你到虎嘯堂聽訓話！”
“等俺洗漱完畢後再說……”
“公子可是說了，遲到半步，砍你狗頭！”
“你……”
“哼……”霍文轉身便走。
半個時辰後，十二少走進了虎嘯堂，站在了霍去病的座椅前……
“兄弟何必拘束，快請坐！”
“大哥，一大清早的，何事喚俺來？”
“霍武今早回來說，城南大財主董善人要運送一批名貴藥材去洛陽，兩群遊俠爭著要給董善人押運貨物，爭得不可開交，董善人左右為難，一時沒了主意，結果……”
“結果如何？”
“昨夜，兩群遊俠在城南桃園刀兵相見，拚殺個你死我活，死傷十數人……”
“啊？隻是，那些遊俠打架，又關俺啥事了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遊俠也不例外……”
“大哥，你別以什麼人之心，度什麼人之腹行嗎？人家遊俠，都是忠肝義膽，有情有義之士……”
“哈、哈、哈，沒錯，大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誰人又可保證，昨日為義，今日不為名？明日不為利？後日不為貪欲？大後日不為女色……”
“大哥，你，你怎能如此說話了呢？”
“兄弟，莫動氣。這幾天，兄弟莫要再出門惹是生非！”
“嗯，俺知道了……”
一個時辰過去，霍文三步並做兩步走進了虎嘯堂……
“稟報公子，十二公子那廝從冠軍侯府後門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