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笑逐顏開的闕員外與脫去了頭套的十二少一同返回了酒店……
闕員外吩咐掌櫃重開酒席,把佳肴美饌與老酒一並端上酒桌。一時間,酒店裏掌聲雷動,歡呼雀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微醺,意正濃,言愈歡,情更切,呼朋喚友,稱兄道弟……
“四海之內皆兄弟,九州方圓本一家。”雷震天再次舉起了酒碗,“雷某本是走方郎中,粗人一個。隻因在外四處行醫,家裏的妻子卻暗地裏偷了人,還在酒菜裏下毒,要取雷某性命。雷某怒不可遏,取了奸夫***狗命。唉,雷某悔不當初啊……”
“今日如此高興,不該說晦氣話。”衙役董霸道。
“等到了金城郡,安頓下來後,再娶個婆娘就是。”衙役薛超道。
“兩位差大哥言之有理!”掌櫃口中噴出濃濃的酒氣道,“待會散席,再到後院的溫泉池裏洗個痛快,把身上的晦氣洗個幹幹淨淨。”
“後院的狗屁溫泉池裏的水,一點都不燙,泡得一點都不過癮!”十二少開口嗆道。
“十二公子此話不假,掌櫃後院的溫泉池,泡了白泡,不如不泡。”衙役董霸道。
“倘若真能泡個熱氣騰騰的真溫泉,也不枉此行也。”衙役薛超道。
“哈、哈、哈,你等想要泡個熱氣騰騰的真溫泉,這有何難?!”闕員外哈哈笑道,“我那家宅的大院子裏就有三口溫泉,溫水如湯,泉湧不絕,方圓百裏,獨一無二。”
“闕員外家裏真有如此一個好去處麼?”衙役董霸半信半疑問道。
“不瞞你等幾位,我家宅院中的那三口溫泉,不但泡之舒筋活絡,渾身舒暢,妙不可言,並且就連本地縣太爺,也時常來光顧,樂而忘返。你等若是賞臉,今晚便在家中擺一席酒,吃飽喝足後,我等一塊泡個痛快!”
“雷某乃戴罪之身,不宜出頭露麵,過分張揚。”雷震天道。
“你不去,並不妨礙其他人想去泡個舒舒服服的溫泉澡。十二公子,你說是不是?”衙役董霸道。
“這個,俺、俺、俺……”十二少支支吾吾道。
“不要說十二公子,我也想去闕員外家中泡個痛快。”掌櫃道。
“貴客蒞臨,蓬蓽生輝,我這就回家裏,吩咐老闕做幾個小菜,備一壇老酒,靜候諸位大駕光臨!”
夜幕降臨,十二少把一盤桔子捧進了霍去病的客房裏……
“大哥,這是闕家種的桔子,闕公子親手摘下來的,讓老家仆給送了過來,我們有,雷震天那個家夥也有……”
“嗯,兄弟怎麼不去闕員外的家中飲宴泡溫泉去?”
“泡溫泉不就是泡熱水麼,俺又不是沒泡過,更何況,雷震天那個家夥也沒去……”
“大哥隻是有些頭昏罷了,並無大礙,兄弟不必一直守在這裏。”
“那好吧,俺這就去找小二哥燒火煮水,泡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去……”
突如其來,猝不及防,次日清早,十二少瘋狂敲門……
“大哥,大事不好,死人了,死人了……”
“死人了?誰死了?”
“闕家老仆人來報,闕員外和掌櫃、兩名衙役董霸、薛超都死了,泡死在溫泉池裏了……”
“昨夜為何不來報?”
“昨夜闕員外吩咐老家仆和闕公子早些歇息,老家仆今早起來,才發現出事了……”
“報官了沒有?”
“裏正已風風火火趕去了本地衙門報官……”
“走,隨我到闕家看看去!”
闕家大院子裏,闕小泉哇哇大哭的聲音,傳了很遠、很遠……
雷震天麵無人***在了溫泉池邊,站了很久、很久……
霍去病走近溫泉池,身體愈加不適,無奈之下,隻好匆匆離去……
午後,十二少從闕家大院子返回了酒店,推開了霍去病的房門……
“大哥,縣太爺帶了一群衙役來了,把一眾閑雜人等趕出了闕家大院子……”
“廢話少說,仵作驗屍了嗎?”
“已經驗過了,說是四人全身都沒有外傷,是淹死在溫泉池裏的……”
“那溫泉池有多深?”
“也不太深,也就個四尺深而已,連個小孩子都淹不死。不過,闕家老家仆說,他們當晚喝了一壇老酒,是不是醉酒而淹死的呢?”
“嗯……”
“還有……”
“還有啥?”
“縣太爺派來了一名衙役,負責寸步不離看守雷震天那個家夥。大哥你說,兩名押解衙役都死了,縣太爺是不是怕雷震天逃跑了呢?”
“此乃官府之事,輪不到你評頭論足,指手畫腳!”
“俺也隻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今早靠近闕家大院子的溫泉,腦袋瓜甚為難受。明早,咱倆就起程離開此地了吧。”
“好哩!此地不宜久留,晚些走,不如早些走……”
是夜,天冷霧濃,霍去病心裏煩躁不安,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半夜三更之時,突然,地震床晃,牆傾梁倒,瓦落塵飛,劈劈啪啪,嘶嘶沙沙……
漆黑夜中,百千人呼,百千人哭,百千犬吠,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夜霧迷蒙,百千火起,似陰曹鬼焰,如隔世冷火,若明若暗,若遠若近,陰森恐怖,再添百般淒涼……
天光大白,濃霧散盡,昨日鎮甸,浩劫之地,頹垣敗瓦,滿目瘡痍,家破人亡,哭天搶地,人間地獄,肝腸寸斷……
縣令帶領衙役趕來救援,陸陸續續地,自發前來救援的百姓也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
夷為平地的廢墟上,大夥抬木梁,移破牆,搬磚瓦,挖塵土,搜救著被木頭磚瓦埋在下麵的受難百姓……
“大哥,負責看守雷震天的那名衙役被埋在瓦礫堆下,死了。雷震天不但被木頭磚瓦砸了個鼻青臉腫,還砸斷了一隻手。還有……”十二少蓬頭垢麵跑過來道。
“還有啥?”
“還有,闕家的老家仆也死了,闕小泉那小子昨夜一直在哭,地動之時,僥幸逃出了大院子,保住了一條小命……”
“唉,不幸之中的萬幸……”
“還有……”
“別吞吞吐吐,有話快說!”
“闕家大院子裏的三口溫泉沸騰了,水汽氤氳,異味刺鼻……”
“唉,原來是這樣,”霍去病輕歎一口氣,“大哥現在終於知道衙役董霸、薛超與掌櫃、闕員外是怎樣淹死在溫泉池裏了”
“他們是怎樣死的?”
“地動前,溫泉池裏的水溫緩緩升高……”
“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麼不走?”
“兄弟可曾聽說過:溫水煮青蛙……”
“大哥,你是說,他們喝了酒,在溫泉水中泡了個迷迷糊糊?”
“正是,水溫緩緩升高,他們想逃,卻已有心無力,為時已晚,血氣翻騰之時,一個個束手而斃……”
“他們為啥不大聲呼救?”
“兄弟可曾試過‘鬼壓床’?欲言而不能言,欲動而不能動,身不由己,如之奈何?!”
中午時候,十二少垂頭喪氣走了過來……
“大哥……”
“說!”
“衙役點完死屍,死了百姓四十七人……”
“嗯,大哥知道了……”
“縣太爺對雷震天說……”
“說了啥?”
“天降橫禍,無暇自顧,北去金城郡,要去自去……”
“嗯……”
北風吹來,心更冰涼,秋雨飄落,喪魂失魄,正是:冷雨淒風不知寒,丹心熱血愁斷腸……
“大哥,俺回來了,回來了……”
“你又到哪裏撒野去了?”
“俺沒空撒野,在摘桔子給受傷的百姓吃。俺看見……”
“看見了啥?”
“看見雷震天挖空了桔子,倒了些燈油,放了燈芯,點了數盞桔子燈……”
“嗯……”
“爾後,雷震天收拾了行囊,拖著斷手,往北方金城郡的方向去了。大哥你說,他,會不會半路逃跑了呢?”
“國無信則衰,人無信不立。倘若是兄弟,大哥反倒是不太相信……”
“大哥,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