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華殿。
緊閉了四個月的殿門驟然被推開,刹那間無數灰塵在空氣中翻湧,濕潮的氣息自宮殿裏迎麵而來。雲修淩邁入宮中,嫌棄地抬袖掩住口鼻,還未皺眉,塵氣中便傳來一道沙啞的女聲。
“這不是陛下麼?”
平靜又帶著幾分譏笑,令人不覺遁聲看去。下一瞬,雲修淩身後傳來了幾聲帶著驚恐的抽氣聲。
隻見著一個衣著華貴古舊的女子坐在堂中,發髻未束,四散地懸在後背及肩上,堪堪擋住了一半的麵目,而另一半露出的麵目上,一大片肉紅色順著女子的左耳際攀布到左眼角下方,形狀就像是一隻鬼手捂住了她的左半邊臉,在陰暗的宮室裏,看起來便像是地獄的羅刹一般,可怖至極。
更何況,她還在笑。
雲修淩看她這副模樣,平淡的麵容裏流露出一絲厭惡。凝視著她,他幾步走到她身前,質問道:“朕要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鑰匙?”蕭令月含笑反問,緩緩從桌後起身與雲修淩對視,“若是我不給,你又該殺誰?雲修淩,我告訴你,若非你殺了蕭清溪,玉璽——你一輩子也別想拿到。”
“啪!”雲修淩一掌落在她臉上,力道之大,幾乎猶如一把利刃劃開她的臉頰,“來人,把那個孽種帶進來!”
下一瞬,便有宮人抱著一個大哭不止的嬰孩進來,蕭令月猛地抬頭,幾乎是在抬眼的那一刻便確認了那個滿身傷痕的嬰孩就是她從未見過的孩子。
雲修淩看著她的反應,一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嬰孩的脖子,麵色陰蟄無比,“說!鑰匙究竟在何處!”
“不!不要!”蕭令月看著聲音愈漸微弱的孩子,哭喊著跪爬到雲修淩麵前,如枯樹枝般的手指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擺,“我不知道鑰匙在哪……我不知道……你放了他,你放了他!”
話才出口,雲修淩便一腳踢在她胸口。
“咳……”猛然心口捱了一腳,蕭令月噗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伏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不知道?”雲修淩像是累了,鬆了掐著嬰孩的手,坐在椅上飲了口茶,對蕭令月冷聲斥道:“朕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鑰匙到底在哪兒?”
蕭令月見他放過了孩子,心下一鬆,隨即便是一片苦澀。
她深愛了十六年,辛辛苦苦輔佐他榮登大寶的夫君,卻是為了她身上莫須有的傳國玉璽的鑰匙,生生騙了她十六年!
張嘴就要說些什麼,殿外突然跑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宮人,蕭令月心底突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不小心動了胎氣,太醫說急需藥引入藥方能保住這一胎!”
雲修淩麵色驟變,朝著旁邊抱著嬰孩的宮人吼道:“還不快將藥引送過去!”
她的孩子是蕭清溪的藥引?!蕭令月不可置信地看著雲修淩,來不及說什麼便要爬起來追出去,卻是渾身疼痛站都站不起來。
雲修淩正準備趕過去,突然轉頭看了蕭令月一眼,朝著盧公公吩咐:“將她一起帶去皇後寢宮。”
“奴才遵旨。”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到蕭清溪的寢宮,入目的就是一口巨大的爐鼎,裏麵的水已然燒得滾燙,旁邊一個宮人麵無表情地抱著哇哇大哭的嬰孩,隻待太醫一聲令下便要將嬰孩扔進去。
蕭令月猛烈地掙紮著,目眥欲裂:“不要!孩子!我的孩子!”
雲修淩俯下身來,話語絕情而冰冷:“你若告訴我鑰匙在哪,我便任你去將皇兒救下,如何?”
蕭令月慌亂不已,胡亂點頭,準備胡謅一個地方先將孩子救下:“好,好,我告訴你,鑰匙就在……”
話未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蕭令月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一般,雙目徒然睜大,無神地直視著前方,那邊,是一個妝容精致華美的女子,笑意溫柔地將宮人手中的嬰孩一把扔進了爐鼎中。
不過片刻,嬰孩的哭聲便虛弱下去,直至徹底消失,蕭令月如瘋了一般甩開宮人跑到爐鼎前,不顧滾燙的熱水伸手將已經沒了生息的嬰孩撈出來抱在懷中,附在嬰孩耳邊低聲呢喃:“孩子,別怕,別怕,娘這就為你報仇。”
說完,小心翼翼地將嬰孩放在地上,突然轉身一把將蕭清溪拖到爐鼎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她的腦袋摁在水中,卻是下一刻,周圍的侍衛抽出佩刀直接捅在蕭令月身上。
鮮血汩汩流出,蕭令月雙手依舊死死地摁著蕭清溪不肯鬆開,雙眼睜大死死地凝視著宮門外的滾滾黑雲,眼瞳裏漫開濃鬱血色。
“雲修淩!蕭清溪!我蕭令月,咒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生則為鼠蟲,死則十八層地獄!倘若你等與我同生,我必要你二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