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紗窗照進沐雪宮,知了仍在窗外叫個不停,越發的擾人發困。楚傾躺靠在一張雕花木案邊的椅子上,三千青絲隨性的披散在身後,一陣夏風吹來,卷起發梢的淺香,合著陽光的味道,溢滿了整個房間。
案上放著幾摞陳舊的醫書古籍,右邊石硯裏的墨汁尚未幹去。
夏風,蟬鳴,墨香,美人……倒是有種濃濃的夏日風情。
楚傾將脖子上用紅繩掛著的鳳紋玉摘下,把玩了許久。光線透過玉體折射出一道光影,印在書頁上,宛如水波倒映,通透的玉身上刻著栩栩如生的浴火鳳凰。
楚傾麵有無奈,哪怕聰慧如她,麵對兩世為人這樣的事情也不免彷徨惆悵。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在做一個名為楚傾的惡夢,夢醒之後自己依舊是楚悅,在自己的小屋裏,在自己的電腦前。
窗外院中的梅花樹枝葉在風中搖曳,一如她兩世的記憶碰撞,一個身子,擁有了兩個記憶,她分不清自己是周莊夢蝶,還是蝶夢周莊,是楚傾或者楚悅。隻是每日夢醒,看著這與冷宮一般的沐雪宮,她心想,或許……
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名為楚悅的二十一世紀的美夢罷了,如今夢醒了,便該將自己的仇恨延續下去了。
半年前楚傾還是中醫學院的新生,業餘時間更是學貫諸子百家學說,被世人驚歎的天才醫學怪少女。
本該在中醫學院做一個呼風喚雨的女學霸,她卻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曆史上不曾有過記載的朝代,成了西涼的三公主。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曆史記載,但也擁有諸子百家,道儒之學,像是一個漢末三國演義的變形。
一個以古漢文學為基礎的,不同與原來曆史的平行世界。
楚傾是西涼王與寵妃蕭凝的女兒,本是西涼王最寵愛的公主。但是在楚傾八歲那年,西涼王出征南昭時,她母妃蕭凝忽然暴病而亡。
國師裴衍為楚傾卜了一卦,揚言她乃天煞孤星,克父克母,還會禍國殃民,唯一改變她的命格的方法,就是讓她遠離皇尊,然後掐指一算後,選定了離保和殿最遠的沐雪宮。
西涼王對國師裴衍深信不疑,奪了楚傾的封號,將她流放沐雪宮,身邊的丫鬟嬤嬤也各覓新主,隻有奶娘和她的女兒阿瑾,死活也不願意離開,愣是跟著楚傾來到了這個與冷宮無異的沐雪宮。
其實於楚傾而言,遠離了皇宮的紛爭,未嚐不可。這八年裏,她在沐雪宮潛心學醫,隻希望能和自己母親一樣成為一個醫道大家。
半年前,奶娘病逝,在死前反複叮囑楚傾要小心王後。
從那一刻開始,楚傾就隱隱約約的察覺到,當年母妃蕭凝暴病而亡的事情,沒那麼簡單,而在另一個靈魂來臨之後,這份疑惑便清晰了起來。
統領後宮的皇後,權傾朝野的國師,這兩人聯手,在西涼王還不在王宮的時候,又有什麼是做不出,辦不到的?楚傾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個八歲才算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是什麼巧合。
斬草不除根,是不智,不忍,還是……不能呢?皇後後娘娘。楚傾心中推測著所有的可能性,輕揚的嘴角,似笑,更似蔑笑。
端著早膳推門而入的阿謹剛好見到這個笑容。
阿瑾神情不免恍惚,不知何時開始,她便看不清自己的公主了。
以前的楚傾雙目清澈如山泉,偶爾看著窗外,眼中也會露出幾分對自由的向往和渴望。如今的她,雙目如深淵瀚海,令人捉摸不透,人也越發的慵懶。
不過這些念頭阿謹隻是一閃而逝,對於她而言,公主依舊是公主,那便夠了。
西涼王將楚傾趕到了沐雪宮後,禦膳司的便立刻長了本事,擅自停了楚傾的膳食,好在管理食材的公公曾受過蕭凝的恩惠,時不時的給沐雪宮送些食材來。